“我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我自己,我知道我能做到,我并不怕辛苦。”
“比起被堵死所有门路做女孩子,您替我选择的这条路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在去伦敦时,我就已经做好一切打算了,就算无声无息死了也没关系。”
“我在出身上已经是个谎言,也注定要遮遮掩掩、小心翼翼,那么不如将错就错,撕开这条缝隙,拼出一条路,至少在人前堂堂正正活着。”
天色已经很昏暗了。
面前的人将瘦削单薄的身子挺得很直,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却更明亮了。
像是满月时还固执发光的星星。
班纳特先生看了她很久,露出由衷骄傲的微笑,最后只是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轻轻说:
“回家吧。”
父女俩往回走的路上,班纳特先生正经不过一会,很快旧态复萌,不免又拿些英式幽默打趣起克莉丝来,说她这番话确实慷慨激昂,却过于斩钉截铁,日后保不准有哪一条要反悔。
不等克莉丝反过来拿话回击,他又突然惊觉:“不对,你说你的情人,你们共同起居……她知道了?!”
克莉丝便把索漠的事情老老实实说了。
班纳特先生听后面露惊讶,还是点了点头,“有一位这样年长善良的女性,能替你分担一下秘密,对你的确有好处。”
这份工作本来是妻子的,不过她实在靠不住,也在这份责任里缺席了。
父亲对这个关系表现出了出乎她意料的积极态度,克莉丝想了想,觉得不如趁机把事情捅完算了。
班纳特先生并不知道她向国务大臣拜师的事情。当初老师来拜访后,罗切斯特又特意把她找到书房,问了下她的情况和意愿。
克莉丝说完,不免又请求罗切斯特先生先不要给家里写信,她打算回英国再说。
这件事如果排除女扮男装这个因素,实在是件大好事,罗切斯特先生没多想,认为她是要亲自说这个惊喜,也就同意了。
其实是她怕她爸杀到意大利。
本来过来找父亲,就是准备和他好好解释一下,这次游学自己到底折腾了些什么,结果他老人家一番煽情,还这么信任她,克莉丝反倒更不好意思了。
仿佛教导主任保守爸出于慈父心肠,破天荒允许她去染个浅棕色,结果她当着他的面摘帽子,表示自己早就顶了一头彩虹回家。
克莉丝越想越心虚,吞吞吐吐说:“还有个事得提醒您一下,对您来说可能有点刺激。”
“还有?!”
班纳特先生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惊吓。
“我这次出去遇到了一位老绅士,他很赏识我,在意大利时提出要收我做弟子。我也很崇拜他的才学,所以同意了。”
“……”
班纳特先生表情空白了一会,才说:“所以你才出了一趟国,世界上就多了两个人知道你的‘小麻烦’?”
克莉丝连忙解释:“这个没有,老师他不仅没有发现,好像还误会了,我猜他认为我是您抱回来的或者是私生子了。”
半年了都没发现,看来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既然是绅士,还能让这么傲气的小女儿服气,那对方也有一定资本。
算了,刚刚放话要支持克莉丝,这时候自然不能掉链子。
班纳特先生表情复杂松了一口气,才问:“你老师是谁,等他回国后,我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下。”
克莉丝说了老师的封地,又补充道:“就是费尔德侯爵。”
“费尔德……是我知道的那个费尔德吗。”
班纳特先生机械重复道。
“对,报纸上的那个。”
班纳特先生瞪向她。
克莉丝硬着头皮继续说:“而且您不必出门了。”
“老师说,回国后就会来拜访您。”
班纳特先生缓缓抄起手杖。
“你给我过来。”
克莉丝见机不对,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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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里的仆役还是按照她的习惯送热水,不论是击剑还是网球都没人陪练,克莉丝决定把放了半年的跑步捡回来。
她起得很早,现在四月,天已经比之前亮得早了,杂役正在忙碌,半路遇到管家,克莉丝便问他鹰现在被养在哪里。
“莉迪亚小姐事情之后,先生安排人搭了一间鹰房,因为怕他逃了或者出去吃鸡,位置就在马舍附近,夜里也有马夫看着,不过您放心,我另请了猎户帮忙喂的。”
克莉丝颔首,绕到厨房让采购帮忙剃了生牛肉,才往马棚走。
她往棚里顺便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多了一只纯白色的小马驹。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她问站在一边的马夫,非常自然伸出手,马驹湿漉漉看了她一会,好奇凑过来,温顺拱了拱她的手心。
马夫说:“每年庄子上的马都会拉出去配种,前年老爷没收钱,只要他们留那年最好的一匹。现在年纪大一些,就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