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闻沥走后, 视频再次变得安静下来,闻勉将手边的纸笔推开, 开始心无旁骛的看她睡觉,他甚至找了一下有没有拉进镜头的选项,在发现摄像头是定焦的后他流露出些许不满。

这个时候画面里的喻氤似乎是趴得太久,翻了个身?,原本垫在脸下的胳膊轮轴似的弹直了,嘴里还?痛苦哼哼:“好麻……”

闻勉应声笑了出来,眉目生动柔和?,但他闭了麦,即使是再专业的设备也无法传递他的笑声,音画的分离像一层无形的坚壁,令闻勉连同这段视频一样,显得那么不真实。

画面外的喻氤早在视频开始播放时就走出了操控间,顺着放映厅的中缝过?道一级一级拾阶而下,直到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大?幕上属于闻勉的那块小方?格。

他正垂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会议室镜头中熟睡的她,如同和?异时异地的喻氤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喻氤没回头,她知道是梁览。

她问:“你看过?这个视频?”

虽然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她是演员,对人的微表情最敏感,梁览方?才的反应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梁览有些心虚:“这是我亲手送去录的带子。”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咱们《捡到猫》庆功宴那天,沥总在和?闻勉老师开会,中途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后来沥总向我打听给《捡到猫》录磁带的公司,我想着找秦昼配乐那事怎么说都欠沥总个说法,就自告奋勇把?吐带子这活揽下来了。”

空旷的放映室中,磁带读取的动静嗡嗡作响,闻勉撑着下颌望着睡着的喻氤,只?有角落录屏自带的计时和?他偶尔眨动的眼睛提醒这不是一个静止画面。

而银幕外的喻氤也陷入了长?久的不语。

梁览揣摩她的神情,以为她会哭,但喻氤没有,只?是和?幕布上的闻勉对视着,那份专注梁览只?有在演戏时才在她脸上见?过?。

梁览突然有些不忍看下去,在看过?这盘录像带之前他是不清楚闻勉和?喻氤有什么关系的,只?当是合作过?,喻氤得了闻影帝的欣赏,但整整149分钟,喻氤睡了多久,闻勉就在那头看了多久,再联系他听来的只?言片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男女之事不就那些,最遭不过?难堪收场,只?是看两?人的反应,只?怕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盘带子一直收在闻沥那?”

“总共刻了两?盘,这盘是备份,还?有一盘寄走了,”不等喻氤再问,梁览主动交代:“也是我去寄的,收信地址是布尔日,法国的一个小城。”

至于寄给谁了录屏的人是谁,那就是谁呗。

“法国”两?个字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喻氤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她用?力闭上眼。

对于梁览说的,她是有几分印象的。

其实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捡到猫》清明档上映,意?外口碑票房双丰收,成为24年惊艳四座的一匹黑马。

票房破30亿那天,闻沥高兴得在公司开香槟庆功,到后来不知怎么演变成了公司周年庆,上下论百号人索性放开了闹,整栋大?楼俨然变成大?型狼人杀游戏场。

那时喻氤在拍参演的第三部电影,有大?量的手语戏,所以即使在《捡到猫》宣传周时和?剧组请假回北京也不敢懈怠,白?天跑路演,晚上上手语课,一连数天人都蔫巴了,哪里还?有精力玩闹,庆功宴开到一半她就撑不住,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找了间空会议室休息。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那间会议室的摄像头开着,也不知道坐在另一端的人是闻勉。

现在想想闻沥提出在公司给她单独开一间休息室的时间点,正是在《捡到猫》庆功宴之后,是谁的主意?,不必言说。

梁览不知何时离开了,银幕上的录像带如同在放映默片,安静非常。

喻氤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闻勉的名字,指尖在拨通键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退了出来,把手机扔到一边。

偌大?的放映厅里,“清醒”的人,只?有她和?幕中的闻勉。

喻氤还?是第一次这样长?时间的以第三视角观察闻勉,《铁锈》刚杀青那段时间,她和?闻勉每日打着视频电话,一点微不足道的乐趣就能高兴一整天。

那时她以为这就是爱了,闻勉是爱她的,她不知道的是,对于闻勉,贴心与周到是与生俱来,他从不缺乏爱人的能力,就像他的多情和?无情,是一棵树上伴生的果实。

到今天,喻氤只?觉得愈发不懂闻勉,他的所有举动,好和?坏,都蒙着一层永远抹不清晰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意?图。

就着这些胡思乱想,她不知不觉靠着椅背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放映厅外漆黑一片,幕布上的录像带显示播放完毕,一看手机早过了平时的法语课下课时间。

喻氤坐直身?子,后腰因为睡姿不当而略感不适,她皱着眉简单拉伸了两?下,给司机发消息,对方?没接到她没敢走,还?在车库里等着,喻氤跟他道了个歉,说自己马上下来。

做完这些,她回到操控室,拆开的磁带盒安静地躺在放映机旁,她把?机器关闭,磁带装好,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把?它放回闻沥办公室还?是如何,只?能先?收了起?来。

回家路上,车里开着暖气,喻氤的膝盖有些隐隐作痛,这是她拍《铁锈》后期落下的病根,在冬天刺骨的海里浸泡了几个小时,一到雨季就频繁发作。

想起?前一天秋秋说家里热敷的药贴用?完了,她在开到家附近的药店时让司机放她下来。

“辛苦了,我买完药自己回去吧。”

司机犹豫:“这个点儿路上还?有人呢。”

“没关系,我走小路,没人盯着我看。”

这里快到小区了,不是主干道,街边店铺不多,附近的小区居民大?部分都选在小区内散步,因此路上车辆和?行人都不太多。

喻氤戴着口罩在药店买了药,犹豫过?后又在隔壁便利店补了几瓶酒,结账时便利店的店员打量了她好几眼,她若无其事在口罩下咳了好几下才打消对方?的疑心。

拎着塑料袋回家的路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滑稽,居然真的期望这几瓶低度数的酒就能消烦去恼,笑完之后胸口的拥堵却?与附着在膝头的隐痛一同,变得每分每秒都难以忽视。

断断续续下了几日雨,初春的温度回冷,倒是将路边的花树催开了,两?排玉兰挂在枝头,粉白?交间,走在树下夜空只?剩缝隙,一直延伸到小区内,沿途皆是馥郁静谧的幽香。

高楼脚下的路灯旁,一辆黑色幻影与夜色融为一体,驾驶室里的男人被炽白?色的光晕笼罩,同灯下那棵孤零零的玉兰一般,莫名寂寂。

他安静的坐着,面朝楼栋的方?向出神,但喻氤所住的这栋楼有27层,从他的角度,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喻氤抹了把?脸,主动走到车窗前,拉下口罩敲了敲,“你怎么来了?”

车里没有动静,窗上映照着喻氤疑惑的脸,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下午看录像带看花了眼,把?随便一个路人认成了闻勉时,车门锁的轻扣响起?,他推门下了车。

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落肩羊绒大?衣,衬得人沉稳利落。

她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