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1 / 1)

成道乃修道人毕生的追逐,可在这样的时刻, 李若水心中却荡漾着别样心绪。九州大劫将来,过往飞升的道人没有半点动静留下,说明两?界之间, 无法联系。她若是在此刻飞升,那下一次见到师姐, 又将是什么时候?她们走过这么长、这么艰辛的路,想要的不就是一起看遍千山万水吗?怎么能够在功成的时刻,又陷入无止境的分离。

李若水毫不犹豫地将那能够推动她飞升的庞大元炁向着地面的裂隙灌入, 大战让天地崩裂,地气有损,不如用她的元炁来催动地脉,催动人间草木新生!她将元炁散出,找寻那个让她仍旧在九州伫立的度。

片刻后,她抬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练如素,握住了她的手?,像无数次想象得那样,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她的手?臂紧紧地揽着练如素的腰身,埋首在她的颈间,发颤的语调几近哽咽:“太好了……太好了……”情绪奔涌如大浪,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三?个字。

幸好她们都活着。

“师妹。”练如素拍了拍李若水的后背,语调变得更为轻缓,像是微风中轻轻扑动的蝶翼。她原来想问“怎么不飞升的”,可她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再去问。

归墟之主消亡,归墟天地仍旧在,可要诞生一个意?识,恐怕又得万载,可那都是后辈们要解决的事情了。天机循环往复,她们留给后辈的是相对的太平世,是应对归墟的经验,而不是没有波澜起伏的死水。

精疲力尽的洞天道人们松了一口气,取出天衍之鉴给在九州的同道传讯,在法境中放出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

楚江阔没看天衍之鉴,在这归墟天地处还有连五芽这个师妹在,她就懒得跟大师姐传讯。她觑着练如素和李若水好一阵子,心中有些?纳闷。得胜之后的确值得狂喜,但为什么李若水没有飞升?为什么要抱着她师妹那么久,占便宜吗?

楚江阔满腹狐疑地转向收起天衍之鉴的连五芽,见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眼皮子忽地一跳。“四师妹”楚江阔才对着连五芽开口,一旁拂萝笑吟吟的说话?声就传过来了。

“练道友,李道友,你们什么时候举办结道大典啊?到时候记得往欢喜宗也递给帖子。太一和欢喜宗也是老交情了。”

楚江阔脑子中嗡嗡作响,仿佛一根绷紧的弦倏然断裂了。她蓦地转头,直勾勾地望着拂萝:“你说什么结道?”

拂萝看着楚江阔骤变的脸色,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又开始发作了。她笑嘻嘻地对上楚江阔的眼神,故作讶异道:“楚道友原来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太一人人都知情呢?是不是楚道友一直在不归路镇守,跟同门们生分了呀?”

“你可闭嘴吧!”连五t?芽额上青筋跳了跳,握着法器的手?骤然缩紧。要不是宁素心在这儿,她非要打烂拂萝的嘴!

“四师妹,你也知道?”楚江阔眯了眯眼,眸中透出危险的光。

连五芽:“……”她能说她不知道吗?比起打拂萝一顿,楚江阔明显更想收拾知情不报的她,但大师姐也是“同谋”啊,可大师姐不在这里,没法来救她。连五芽急中生智,蓦地转向李若水和练如素,拉着脸说,“李上善,你抱够了没有!”

果然,“祸水”成功地引到了李若水的身上。

李若水偏头看怒气腾腾的楚江阔,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练如素,小?声地喊了句:“师姐。”

练如素的眼睫轻轻颤动,指尖从李若水泛红的眼尾拂过,她唇畔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旋即转头对上面如铅铁的楚江阔:“三?师姐,归墟天地诸事已了,我?们可以回去了。”顿了顿,她又对着琴怜心、应神机道,“数年前,知罔道友从归墟天地找到一抹容真人残存的元灵,不知现下如何了?”

“在一捧雪中温养,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有意念复苏。”琴怜心蹙了蹙眉。

练如素“嗯”了一声,又对楚江阔说:“三?师姐,不归路暂时不需要洞天镇守,或许有空的话?,你可以去风月无情宗看看。”

楚江阔神色一僵,低着头闷声说了句:“好。”

亡人总会让人心中悲凉,可新天地里,每个人都要继续走下去。

在归墟天地重新设置阵法结界后,一行人打开了九天十地辟邪图,陆续归宗。墟灵已经消灭了,可后续仍旧需要妥当?地收尾,安定人心。

李若水跟着练如素坐上了连五芽的金船,比在魍魉道的时候多了些?许用具,但都是给练如素用的,李若水依旧是随意?地坐在潦草的船首。

那三?位真正的师姐有事情要商议,而李若水则是摇头晃脑地畅想着未来,想到生动处,克制不住畅快的笑声,惊动了路过的一群飞鸟。

不久后,李若水想起了她的好朋友,取出了天衍之鉴。

奉清没发消息狗叫,直接打了个“视频”,她和药长留同时露脸,只是比起一旁捣药的药长留,缠着绷带像个木乃伊的奉清十分滑稽。李若水还没酝酿出可怜她的情绪呢,就被她的模样逗地忍不住笑出来。

奉清也歪着脑袋笑,只是笑声中伴随着抽冷气的疼痛声,她扭头看药长留想要点安慰,可药长留只是慢吞吞地斜了她一眼,又转向李若水道:“我?们平安。”

李若水嗯了一声,收住了笑。她眼中闪烁着亮芒,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愉悦:“都活着,太好了。”

“我?跟你说,我?们这次可是险象环生!差一点就要无了。我?要是出事了不要紧,我?的剑会落在谁的手?里啊!”奉清嘴一张又开始嘚啵,绘声绘色地描述她们在玉皇顶如何英勇无畏地对立,如何让药王山的道友感动得一塌糊涂,半句话?不说就清了她的债。

李若水挑了挑眼皮子,拖长语调道:“按照你的描述,好像也没有很危险嘛。”

捣药声已经消失了,药长留撑着下巴,听奉清嘚瑟,没有拆她的台。就算是被削弱过的归墟之眼,也十分棘手?,哪有奉清说得那么轻松。气脉几乎被诊断,浑身骨头几乎错位,也就一张嘴是完好无损的。

奉清眼眸骨碌碌转,她扬声道:“谁让我?是天下第一的剑修。”顿了顿,又问,“那你呢?归墟天地怎么样了?”

“我?吗?”李若水指了指自己,清了清嗓音。先是谦逊羞涩一笑,在奉清和药长留满是好奇的眼神里,悠悠道,“也就是让天地元炁回应我?,差点就飞升了吧。”

奉清:“……”她往床上一瘫,好的,是她输了。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药长留慢吞吞开口。

奉清“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药长留还没说完呢,月神鳞的化影便出现了,她的鱼尾浸在了一波粼粼生光的水中,拍动间溅起如跳珠般的水点。她在一座水晶宫中,池边是珊瑚宝树,而一旁的屏风、几案、云床等器具也是玲珑剔透的,映得四壁流转着五色华光。

“大战前要好运,聊天时候不喊我?,我?生气了!”月神鳞又用鱼尾拍水,气鼓鼓地说道,“我?要诅咒你们挨打。”

“哎呀,这不是怕打扰小?月道友你发财吗?”奉清笑眯眯道,她望着那让人目眩神迷的华美殿堂,又问,“我?们的小?鱼现在在哪儿呢?”

月神鳞啧了一声,答道:“龙宫。”

“先前听说你们去了三?圣学?宫那边,怎么样了?”奉清又问。

月神鳞心有余悸道:“差一点就死了。”见李若水、奉清她们的眉头都蹙起来,眼神中满是忧色,月神鳞又摆了摆手?说,“不是我?,是欢喜宗的弄清影道友呢。”她描述了那日的战况,最后又对应神机心生向往,她扼腕叹息道,“我?觉醒的怎么就不是剑道天赋呢?”

奉清坐起身,捡起床上的剑轻轻拍了拍:“想学?剑,来我?们风月无情宗!”

一句“好啊”差点脱出口,月神鳞看着奉清的惨像陷入沉默。

应神机是风月无情宗的。

奉清也是风月无情宗的。

如果她去学?剑,可能等于十分之一个奉清,只会过得比她还凄惨。

月神鳞往水里潜了潜,一脸正气道:“我?觉得当?鱼还是蛮好的。”鱼尾一拨,殿中便水雾濛濛,水花乱滚,如雪飞珠迸。

“你又在做什么?”姬无衅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看着湿哒哒的地面,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