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归失望，正如母后说的那样，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让她嫁个好儿郎也没什么不对，所以他下旨了，不管谢家心里怎么想的，他们接旨筹备婚礼，陆瑾时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仅此一次，下次他不会再纵容陆宁的无理要求。

直到谢宴出征去世一连串的事发生，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抚谢家，陆宁竟然又要自己给她和永安侯世子赐婚，他是真的怒了，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

这一次，陆瑾时是对她彻底失望，哪怕她传来绝食的消息，他也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他也知道母后去过永福宫，她的悔改大概也是权宜之计，但他不想让母后为难，所以就当她真的懂事了吧。

“这次选秀皇儿该不会还打算推掉吧。”饭后顾幼蓉说起正事。

陆瑾时当初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先帝的指婚还没到他这里，所以他登基之前还未成婚，登基之后借由守孝的理由已经推了一次小选和大选。

陆宁垂头没说话，不说其他的，陆瑾时在这方面她觉得做得还是不错，他不像其他皇子，房里早早有了人，皇子成年后，敬事房那边都会安排教导宫女，陆瑾时连这个都拒绝了，所以目前他还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就冲这一点，陆宁对陆瑾时的印象好了两分。

听顾幼蓉提起选秀的事，陆瑾时就觉得头疼，也知道这次不能再拒绝，不然那些老学究又要动不动撞柱了，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应了一声：“嗯。”

“你舅舅他们想送媛媛进宫，你觉得怎么样？”顾幼蓉试探道，顾家家世并不高，这一年，也是随着陆瑾时登基后顾家身份跟着水涨船高，但人总是不满足的。顾家现在出了顾幼蓉这位太后，他们开始幻想出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

陆宁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顾幼蓉一直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会在娘家的事上犯傻，没错，顾家是她母家，她为母家筹划没错，但前提是陆瑾时这个当儿子的愿意。看陆瑾时冷下来的神色，明显是不愿意的，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愿意看到外戚权势壮大。

母子二人都没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陆宁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母后，这事不妥。”

她话音刚落，母子二人都朝她投来视线，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表妹家世不显，进宫分位肯定不能太高，纵然有你这个做姑母的照看着，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况且舅舅他们的野心肯定不止于此吧。”

陆瑾时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陆宁，随后低头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陆宁能看透的事，顾幼蓉能看不透吗？他只希望母后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陆宁说完迅速低头，原本心照不宣的事被她说破，顾幼蓉有一瞬间的尴尬，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的心思不知道什么时候游离了，明明他们俩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她如果为了这事和瑾时离心，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瞬间镇定下来：“阿宁是真的长大了，是母后想岔了，等下我就传话回去，让她不必参加选秀。”

“不用，到时候直接给她赐婚就好，母后可以和舅舅舅母商量好人选，到时候朕直接赐婚。”顾幼蓉愿意退一步，陆瑾时也不介意给顾家表妹一些殊荣。

果然是能当皇帝的人，这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的手段玩得可真溜，不过成功阻止顾家表妹进宫，她也算功劳一件吧，对于他们来说，可能觉得她刚才的话比较重要，但对她来说，她阻止的最大原因是，她真的看不得近亲结婚，能阻止一个是一个吧。

“好，我到时候问问他们有没有中意的人家。”顾幼蓉脸上的笑容多了两分，是了，她的选择没错。

“阿宁出宫后有什么打算？”陆瑾时的话题突然转移到陆宁身上。

“谢宴离开不过百日，我自然不好太张扬，谢家那边也需要安抚下，之前是我想岔了，再嫁的事不急。”陆宁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陆瑾时勾了勾唇角，还好，不算太蠢，不管这是她的权宜之计还是真心话，这正是他想看到的局面，他语气变得温和：“等下我让人送些东西到永福宫，你去谢家记得带上。”

陆宁躬身谢礼：“谢皇兄。”

“你是朕唯一的妹妹，自然配得上最好的儿郎，但有些事欲速则不达。”这也算是陆瑾时给她的承诺，作为她的兄长，他自然不可能看她守寡一辈子。

“皇兄日理万机，臣妹这事不急的。”陆宁一向得过且过，至于他嘴里的好儿郎，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陆瑾时轻笑一声，随后看向顾幼蓉：“母后，儿臣还有那边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听到他的自称，顾幼蓉垂眸，再次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执意要顾媛进宫，是她忘了，现在的瑾时，不仅是她的儿子，更是整个大夏朝的皇帝，他需要顾忌的更多。

等陆瑾时离开后，陆宁往顾幼蓉身边凑了凑，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小声道：“刚才顾家表妹的事，母后不会怪我吧？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皇兄和母后离心。”

顾幼蓉伸手拉住她的手，语气温柔：“你做得对，是母后一时想岔了，经过这次，阿宁是真的长大了，母后很欣慰。”

陆宁垂眸看着母女握在一起的手，感受到她通过手传递过来的温度，她想，她既然成了陆宁，那么她会替她好好活下去，会替她尽女儿该尽的责任。

听说她语气里的疲倦，陆宁起身告辞，秦嬷嬷送她到宫外，她看向秦嬷嬷道：“还劳烦嬷嬷多宽慰下母后，顾家表妹不进宫反而是件好事，她不进宫，顾家永远是皇兄的舅家。”

剩余的话陆宁没再说下去，但她相信她们会懂，原本垂眸的顾幼蓉突然抬头看向秦嬷嬷：“她真这么说？”

“是的，娘娘，这都是公主说的。”秦嬷嬷语气恭敬。

“看来我也是被最近的好日子迷了眼，竟然还不如阿宁看得通透，我之前还担心这孩子遭遇这件事后性情会受到影响，现在看来，这倒是一件好事。”她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通透，那么她的后半辈子完全不用自己担心。

“公主一向聪慧，之前只是想岔了。”秦嬷嬷这话也不假，陆宁在十岁落水之前一向通透聪慧，这些年，她都快忘了原本的阿宁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明天要去忠勇伯府，你去我私库找些合适的东西送到永福宫去。”顾幼蓉打起精神来。

永福宫这边，陆宁就寝之前再次收到陆瑾时和顾幼蓉的赏赐，她大致扫了眼，不少东西都适合带去谢家，他们真是费心了，她看向桂嬷嬷挥手道：“都收起来，明天一起带出宫。”

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人守夜，她让听春和听夏去外间守着就好，她们离开的时候吹灭了房间的烛火，她闭眼笑得欢乐，宫外的自由，她来了。

第4章 04 眼泪

第二天一早，陆宁是被听春叫醒的，她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一脸呆滞地任由她们替自己换衣服，直到净面后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觉得还是好困。

“公主，”听夏打开妆匣让她挑选今天的簪子。

陆宁随意指了两支玉簪道：“素净点吧。”

等她抬头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梳的还是少女髻，她伸手阻止听夏插簪子的动作，语气淡淡：“换成妇人髻吧。”

在原主心里，谢宴新婚当天去了战场，他们没有圆房，那她就是未嫁身份，一直保留着少女髻，这大概也是让陆瑾时不满的一个点吧，毕竟当初人是她闹着要嫁的，如今她这样，未免显得皇家太过薄情。

收起脑子里的情绪，陆宁再次扫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她想，她的接受能力果然很快，她竟然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些装扮，她伸手扶了扶簪子然后起身：“走吧，该去给母后请安了。”

从永福宫出来，陆宁看着前面提灯笼的听冬，心想，幸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这么早起来不是要她命吗？等搬去公主府，她就是府里最大的，再也不需要早起请安。

当初永福宫是顾幼蓉替陆宁选的，所以这里距离慈宁宫距离不远，差不多一刻钟的时候，陆宁就到了慈宁宫，这时候秦嬷嬷已经站在殿口等她。

“秦嬷嬷，母后起了么？”陆宁语气熟稔。

“娘娘已经在里面等着公主了，公主请吧。”秦嬷嬷说着领着她们朝顾幼蓉的寝宫去。

母女俩相见，顾幼蓉叮嘱的无非还是那些，陆宁乖巧应下，再顺便蹭了点早膳才从慈宁宫离开。

陆宁出宫的动静不小，光是那些赏赐就装了好几马车，忠勇伯府这边，温云舒小心地看了一眼婆婆秦婉莹，她从昨天开始听从太医的叮嘱，不再卧床，每天让身边的人扶着在院子里走一走，活动活动。

陆宁如此高调出宫，想来已经说服了皇上和太后那边，秦婉莹敢怒不敢言，她看向旁边的温云舒，语气温和：“云舒，扶我去佛堂吧。”

有生气的时间，还不如去佛堂给谢宴祈福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