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不管,军军,你也不是小孩儿了,该考虑的要考虑了啊,奶奶可还等着呢!小玉多好的姑娘,又门当户对的,你……”

奶奶的絮叨声里,单军掏出烟,站在窗前,点上。

市郊的一座森严的大门,在秋意里显得有些肃杀。周围是孤零零的,单军走进那扇大门,里面的人认识他,看到他就向他迎了上来。

他冲单军无奈地摇摇头,单军:“不见?”

“不见,他还是不肯见。”

“你告诉他,这次我要去个很远的地方,今天不见我,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工作人员进去了,单军在外面等待着,看着接待室里空白的墙壁,那墙壁雪白,白得有些刺眼。

白墙上挂着冰冷的标语。

“一次吸毒,终生戒毒。”“毒品是人类社会的公害,吸毒是犯罪的祸根。”……

工作人员出来了,单军立刻看向他,他对单军仍然摇了摇头。

“你没跟他说我要走?”单军情绪不稳起来。

“说了,可是他就是两个字儿,不见。他就是不肯见你,说什么也没用,你在部队给他寄来的信,他也看,可是就是不肯见。我们也希望他能出来见你,你好好儿劝劝他,这对他戒毒有好处,可是不管我们怎么说,一听说是你,他头也不抬,再劝,他直接把我们关在门外,反锁了!”

单军看着里面,远远地隔着走廊,他焦躁激动起来,冲里面吼了一嗓子:

“翔子!!”

这声突然的吼声爆发在空气里,惊起了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抬起头受到惊吓地看着单军。

没有反应,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东北边陲的一座大山索兰山,位于中国北部边境。

索兰山海拔2530米,高耸入云,终年积雪,位于中俄朝三国边境线上。每年10月到来年5月都是冰雪期,冬季奇寒漫长,低温零下三四十度。大山周围100多公里没有人烟,除了军区边防团驻守的边防部队官兵。

现在,曲折的盘山道路上,艰难行进着一辆军车。

前一天刚刚下过大雪,山路上是厚厚的积雪,在半山腰上刮起了风,刮着雪粒子和冰碴子打在车窗上,啪啪地响,车前窗很快糊成一片,能见度不足2米。

车身摇摇晃晃着,车轮终于被一大片坡度倾斜的冰包子陷住,不得不停了下来。

裹着军大衣、戴着眼镜的一个中尉推开车门,呼着白气下了车。

“前面可能上不去了。”

J省省军区边防团边防六连副指导员张新文看了看前面的路,对车后的年轻军官说。车后座的车门也已经打开,上面的人下了车。

他的军靴陷进积雪里,几乎漫到了靴沿。军官抬头向前面看去,雪渐渐下大,风越刮越猛,积雪快要与狭窄盘山路的护栏平齐,护栏那边就是陡峭的悬崖。

张新文有些焦急,看看天色,出发时还晴空万里可气候说变就变,虽然是刚过中午,但是山里天黑得早,尤其是这种风雪天,下午四点多就天黑,一旦天黑车和人都得困在山上,这种天气在索兰山过夜是非常危险的。

张新文担心的不仅仅是路难行,更是这位刚刚到边防六连挂职的新任连长。

这个新来蹲点的连长来自大城市,年纪轻轻,比他还小一岁,听说还是来自发达地区的城里人,怎么被分到这冰天雪地的北疆蛮荒来了,说好听是扎根基层,说难听简直跟流放差不多,这地方,这年轻的新连长受不受得了,张新文真没底。

第3章

“前面还有多远?”

“报告,还有七八公里。”

单军抬起头,站在及靴的雪地中向上望。

寒风裹着雪片打在他脸上,漫天飘雪里,前面的山路已经看不清,峰顶笼在一片寒冷的雪雾缭绕之中。

传说中的“天边哨”,像真的远在天边,完全不见影踪。

单军来到J省军区某边防团边防六连挂职连长,已经大半个月了。

边防六连连部在索兰山脚下,靠近一个边境小镇。这里位于中俄朝三国交界地带,边防连就在三国边境的扼要之处守护祖国的北境。

从边境小镇出发要走三个多小时才到达山脚下的连部。连长姓赵,今年已经三十大几,马上就要转业。向单军介绍情况时,老连长说,边防六连是团里执勤点位最多、分管边境线最长、驻防最偏远的单位,分管着200多公里的边境线,也是团里最苦条件最差的单位。

“这地方,新兵怕被分来,干部也怕被分来,不是觉悟不高,实在是太苦,太远了。”老连长叹息着摇了摇头。

单军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在全军有名的艰苦单位,但是实际来到边防连,发现条件比想象的还要艰苦。气候酷寒,水电不稳定,连队设施简陋,电视信号时断时续,由于周边都是密林,林子里常常有雷电,经常造成大面积地停电。方圆附近人烟寥寥,只有一些住在山里的边民,连队出入采购什么的要开大半天车程去镇上,遇上雨雪天气由于山路路况太差,出入就更加寸步难行。

单军刚到边防连的时候,老连长向全连介绍这位新来的蹲点干部,官兵们列队鼓掌欢迎,表情却是木然的 , 甚至有点无动于衷。

“你别见怪啊,这也不能怪他们。”

老连长也是个耿直的人,和单军熟悉以后,说话也没藏着掖着。

边防六连是全军有名的苦单位,从上面派下来的各种蹲点、挂职、到基层体验生活的部队干部也没断过,有军事有政工的,也有技术兵种,还有各种团里的宣传干事、股长、军医助理员等等。长的待了半年一年,短的一两个月就走了。有的是实在太苦待不下去,想办法找关系调走了,有的则是另有原因。这几年蹲点的干部像走马灯,边防连私下里说,有些干部就是来“镀金”来了,在全军最艰苦的边防单位吃过苦、受过罪,履历上就像镀了一道金边,等挂职一结束就去了好单位调衔升职。这些挂职干部屁股还没坐热,连人都还没认全,时间到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人来了,心没来。”老连长苦笑,也无奈。

当然也有真心实意想扎根边防的,但是架不住这地方条件实在太恶劣,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就说边境巡逻,以前有个来挂职的助理员跟着巡逻战士一起走了一趟巡逻线,翻山越岭,来回九个多小时,回来人就躺倒了,打了两天的吊瓶才缓过来。

对于这个新来的年轻连长,六连里都在纳闷。

单军来的时候原部队番号是保密的,并没有写在交接档案里,原单位只是简单写了个代号,所以这边没人知道他的具体来路,只知道他是发达地区大城市人,而且听说还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

放着繁华的大城市不待,万里迢迢跑到这山高水远的边疆找罪受?不是得罪人了就是来镀金的,不知道这回能撑多久走人?

连里上上下下嘴上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单军刚来不久,连里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