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军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待遇比女朋友还高”。
雪虎是只血统纯正的德国黑背,一只退出现役的军犬,因为执行任务的时候脚上受了伤落了点残疾,不得不从军犬中退役。本来退役后只能去养老,可是送去基地的路上经过索兰山遇上风雪,车过不去了,雪虎的伤口又出现了冻伤溃烂症状。情况危急时,到了周海锋的观察哨,周海锋用哨点里的药给雪虎治好了冻伤,照顾了好几天,把它的一条腿保住了。这只军犬通人性,就此认上了周海锋,老连长考虑到边防哨有只狗也好,就打了申请把雪虎留下了。
此后,雪虎就成了六连最特殊的一个“战士”,陪着边防战士们一起站岗,巡逻。
之前雪虎身体出现一些小毛病,被送去军犬大队治疗休养了,所以单军到连里也没见过,现在雪虎养好了归队,单军对他手下的这个“兵”,是头疼不已。
什么样的刺头儿到了单军手里,单军都能搓圆搓扁,他自个儿就是那个最大的刺头儿,跟他炸刺儿?笑话!可这个雪虎,没少让单军伤脑筋。自打雪虎来了,周海锋身边就像多了个门神,别人想靠近周海锋,得先问问这位爷答不答应。虽说雪虎有自己的犬舍,但晚上它总喜欢在周海锋的房门口趴着睡,单军晚上要想去周海锋那屋,人还没进门,就被雪虎叫得整个楼的人都往外探脑袋。单军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没少套近乎,几次下来,连里都知道了:连长晚上总往副连长屋里跑,废寝忘食,休息还不忘谈工作。
院子里,雪虎虎视眈眈地蹲着,绳子牵在周海锋手里,单军抛过去几块肉,雪虎低头嗅了嗅,把肉吃了,可单军一靠近,照样凶他。
单军蹲在了雪虎跟前:
“哥们儿,给个面子。出来混,多个朋友多条路,懂不懂?”
雪虎不领情:“汪!”
“你说我好吃好喝的也没少供着你,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儿?”
“汪汪!”
“行,我知道,你不就是嫉妒哥们儿长得帅吗?哥们儿再帅,能有你旁边这个帅吗?是不是这个理,兄弟。”
单军一本正经地跟雪虎唠着,周海锋摸着雪虎的脑袋,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没忍住嘴角的一丝笑意。
“雪虎,离他远点,这人的话少听。”周海锋也蹲了下来,秃噜着雪虎的下巴说,雪虎享受地昂着头眯起眼睛。
“哪句不能听了,我这人怎么了,怎么就得远着我了?”单军扬着语尾。
周海锋顺着雪虎威风凛凛的毛,说:“离你近的,容易学坏。”
单军蹲着,姿势里带出一份平时当连长时没有的放肆,冲周海锋一个坏笑,笑容里带出恶作剧的魅力。
“你离我也近,你学坏了吗?”
单军靠近周海锋,低声说。
雪虎突然一下窜了起来,两人都没留神,周海锋一惊,猛地攥紧缰绳把雪虎拉了回来。
“单军!”周海锋急喊了一声。
“没事儿。”单军反应快,雪虎跳起来那一下他反应飞快,往后一闪就躲开了,没被咬着。他瞥了一眼被周海锋紧紧拉住的雪虎:“它好像对我名字有反应?”
刚才雪虎听到周海锋叫单军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吠叫,安静下来竖着耳朵,似乎对这一声有反应。
“它听过我名字?”
单军生疑,雪虎不认识他,却好像认识他的名字。
周海锋顿了一下,回答:“我提过,让它尽快熟悉你。”
不等单军再问,周海锋说:“它性子烈,在它接受你以前,别随便靠近它,伤着你。”他牵过雪虎:“雪虎,该训练了,明天要去打冰。走!”
雪虎撒开腿跟着周海锋跑向训练场,单军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白茫茫的雪地上,阳光四射,在山路间行进着一列巡逻的士兵。
半山腰上有一个取水的小冰湖,这是离六连连队最近的打冰点。天寒地冻,连队的水管随时会冻住,为了应急用水,要在巡逻时去取冰化水备用,这在边防连叫“打冰”。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军人,戴着雪帽,宽大的护目镜,护目镜下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刚毅英气的下颚,棱角分明的线条将军人的帅气逼人展现得淋漓尽致,在阳光下的帅劲儿,彼此不分伯仲。
天气好的时候,太阳高照,日光照在四处反光的冰面和白茫茫的雪地上会引起雪盲症,因此晴天外出巡线都要戴上护目镜和面罩,面罩是为了挡住刺骨的寒风。
单军早已经拉下面罩,这玩意儿太憋闷,他吸了口气,吸进肺里的空气刺骨,呛得他咳嗽。
周海锋一直走在他的前面,说是带路,却一直用身体给他挡风。单军几次抢到前面,都被周海锋拉到了身后。
雪虎也在一路跟着,在巡逻线上雪虎是一名老兵了,走在前面探路,紧跟在周海锋脚边。
冰山路难行,一个一个雪坑子,踩下去就陷到膝盖,背阴的地方雪地都冻结实了,踩上去就打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战士滑倒了,没有着力点爬不起来,旁边的战友把脚伸过去,让他踩在战友的脚背上才站了起来。一段山坡都是尖利的石头路,脚下寸步难行,稍不留神就崴了脚,只能互相拉着艰难行进。
单军到连队后,已经跟着走过几次巡逻线,但是这种路他走起来还是有点艰难,比起他,周海锋要有经验得多,哪个地方有暗沟,哪个石头能踩,一直提醒着单军。在路滑的地方,周海锋把他紧紧地拽在身边。
“连长,别看上头那个湖不大,去年冬天水管冻裂,我们连一个冬天每天都来这儿打冰,来回要两三个小时。这路难走,但是还不算最难走的,副连长在索兰山上那个打冰取水的路,那才叫……”
索朗话没说完,抬头看到周海锋一个眼神,一愣,停住不说了。
单军没有说话,打在他脸上的雪粒子,冰冷。
爬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冰湖。面积只有一个池塘大小,阳光照射在这片冰湖上,像绽开了灿烂的光的礼花,这片瑰丽的奇景映在单军深色的护目镜里,震撼着他的眼睛,让他忘记了所有疲劳。
周海锋蹲在冰面上,抹开冰面上的浮雪,指着冰层下面那些气泡告诉单军, 这些气泡就是底下有水的地方,往气泡最多的地方凿下去,就能出水。他教着单军打冰的技巧,用冰镐向他示范。
战士们拿出铁锹冰镐开干,在厚厚的冰层上凿了20多分钟才凿穿冻的厚厚的冰层,将冰水灌装进水袋。
单军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被冷风一吹又凝成了冰冷的水腻子粘附在额头上,那滋味儿不好受。
他一抬头,却见周海锋和其他人站在边上,周海锋打了个眼色,索朗会意地一笑,其他战士们都心怀鬼胎似地窃笑。
“干吗呢?”单军察觉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问。
周海锋对大伙说:“咱们给连长来个欢迎仪式好不好?”
“好!”战士们啪啪啪地鼓掌,周海锋拖了个铁锹走到单军面前。
“连长,踩上来。”周海锋对单军说。
单军摸不着头脑,低头看看那黑魆魆的铁锹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