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要死了

宋渝之远远看见一个轮廓走过来，他本以为人还离他很远，但声音却告诉他，他近在咫尺。

怎么回事？宋渝之使劲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天，发现天还泛着一点蓝，说明天还没黑透，但视线回到走来的陆沉尧身上，却又像被蒙了一层雾。

他突然有点慌张，拿手使劲揉眼，却怎么也无法把那一层雾揉掉，直到陆沉尧走到面前，他才放下揉眼的手，被揉的发红的眼眶直直盯着陆沉尧。

还好，搁这么近好歹还能看到五官。

宋渝之也不知道这时是该伤心还是该痛苦，但他竟然都还好，反倒出奇地平静，还能抽空在心里自我安慰一下。

直到陆沉尧温热的手覆上他的脸，大拇指轻轻在他眼下刮蹭，语气里是明显的着急：“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没…没事，就刚眼睛进东西了，揉红的。”宋渝之一开口喉咙里就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哽咽，他连忙又把嘴闭上。

一定出事了，但他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沉尧皱起了眉，明显的焦灼，眼前的人实在不知道他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勉强笑着比哭更难看。

“笑不出来不用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宋渝之尽力维持住的笑慢慢僵住了，突然就一点一点落了下来，他现在确实笑不出，陆沉尧总是令人安心的，他总是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但他却根本无法倾诉。

说自己快要变成怪物了？还是说自己的绝症到晚期越来越严重马上就要死了？

想到这，宋渝之竟然还有点发笑，没想到他当时随口找的借口如今就快要用上了，疫苗的希望基本破灭，他现在其实就跟走在末路上的绝症病人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等待着死亡在某天降临。

之前突然出现的异能让他的身体部分机能好了一点，于是他就得意忘形，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但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立马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回原型，他这才重新注意到自己各方面的身体变化。

不止眼睛，他的脑子也变慢了，不然不可能到现在他才陡然发现一切，像是被打了麻药一样，一点一点被切掉四肢，然而到要切到脑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病毒就是这个麻药。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宋渝之什么也看不见了，从前能看见的轮廓也没有了，他像是被关在了一个黑匣子里。

“陆沉尧！陆沉尧！你在哪？”他挥舞着手乱挥，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我在，我在，你看不到我了？”陆沉尧一把抓住他的手，很紧，又问了一遍，“你看的到我吗？”

被握住的手臂还是不自觉地在颤抖，宋渝之分不清那是陆沉尧还是自己的，他极力保持冷静，心态却在步步崩溃：“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

声线抖地吓人，宋渝之觉得这样太丢脸了，但恐惧在这一刻深深攫住了他的心，让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我在，我就在这，宋渝之，摸我，我就在这，就在你边上。”宋渝之突然被圈进了怀里，他急促地呼吸着，死死抱着他，不敢松开。

陆沉尧不停地安抚着他，但实际上他内心的慌张一点也不比宋渝之少，到底怎么回事？他逼迫自己去思考，脑子里泛起的却是面对小鹿失控的同等无力感。

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从前想深究却无法深究，发现了却装作没发现的种种细节都诉说着宋渝之身体的秘密。

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就像面对小鹿的身体一样，他不会有任何办法，他选择了帮他隐瞒，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比的后悔。

老李在后面看到这一幕都惊了，连忙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松、游檀他们也全都下了车，步履匆忙地走了过来。

游檀之前以为这两人在下面又要恶心谁，却不想，事情发展的越来越不对劲，突然站起来，才发现裴松和苏亚希也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说话！”

宋渝之听到脚步声，感觉到周围来了很多人，他尽全力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宋渝之，虽然你必死无疑了，但你现在还有点价值，不要提前把身份暴露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死遁也比在这种场合被发现是个半人半丧尸的不明物体被人噶了好。

他勉力做好心理建设，刚把头抬起一点就又被陆沉尧一把按进了怀里。

老李一看就急了：“不是，你让他说话啊，按着他干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事，他就是突然有点累。”

“啊？”老李眉毛都要扭成蚯蚓了，累要抱得这么紧？

游檀刚想说点什么，裴松就突然走了上去，他一只手按住陆沉尧的手臂，和他对视。

两人的眼里在这一刻闪过相同的东西，裴松开口：“让我来看。”

还没等到陆沉尧回答，宋渝之就突然挣脱陆沉尧的怀抱：“看什么？我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除了语气不稳还真没什么别的感觉，中气也挺足的，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游檀有点疑虑：“那你刚刚？”

“真没事，真没事，大家都散了吧，赶紧的。”宋渝之也不敢大肆挥动，怕他们看出些什么，只是心里祈祷着赶紧走，一只手腕还被陆沉尧紧紧地抓着。

他现在心神还有点不稳，深呼吸几口气：“那你们不走，我先走了。”

为了伪造出令他们放心的模样，他壮着胆子毫不犹豫地踏出去一步，心想着陆沉尧还抓着他，谁知下一秒，他就陡然消失在所有人视野里。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宋渝之脚一崴，坐到了地上，陆沉尧在他陡然下落时没敢使劲去抓他的手臂，因为害怕他的手臂又脱臼。

这就造成了宋渝之前一秒让人放心，后一秒就凭空消失的惨剧。

大家连忙七手八脚地去捞他，宋渝之坐在地上生无可恋地被人捞起来，然后也不再试图反抗了，而是直接被陆沉尧以一个羞耻加倍的公主抱给抱了起来。

“抱歉，刚没拉住你，痛吗？”感受都陆沉尧急促的语速，他连忙摇头，“应该没什么事，就是突然踩空了，你放我下来吧。”

宋渝之也不敢擅自松手，再这种什么也看不见又悬空的环境下，他反而越圈越紧。

“突然踩空？宋渝之，你脚崴了！”游檀有点无语地看着他，“不是，你自己感受不到吗？还让我们放心，这就是你让我们放心的做法？”

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