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了赵府便不再做女子装扮,今日穿宝蓝色圆领,腰间缀了一只荷包,头发编了几股束簪住。
不做女子柳眉脂粉装扮,人生的俊,又有几分女相美,身量还未长成便过了七尺还余,躯体不壮,是个容貌昳丽的少年郎。
池中的游鱼时隐时现,时近时退。席从雁抛掷几粒鱼食,几尾鱼儿慢慢悠悠摆尾,吞食。
今日是他二哥乔迁宴喜,他却待在惊风园内那里也不能去。今日他父亲母亲等人皆来了,他姨娘外称他去游学,不便出现在这里。
这其实很不要紧,称了出去,也可说回来了即可。
要紧的是,自在安定候府那夜同他二哥谈论诗句之后,他便很少再见着赵谦。赵谦如同他自个儿所说的,不再寻着他。
初听时喜悦,现今却是欢喜不起来。
他不寻赵谦,赵谦也不来寻他。他二哥处置了,叫人传话许了他这一两日便可离开,余下事自会顾了两家颜面。
赵谦倒是如席从雁所愿,他本该高兴才是,现今却是欢喜不起来。
倘若这一两日他离了赵府,他同他二哥,这便是……只能这般了?他思略着赵谦大抵是把他当作他三姐看待才生了别样心思,如今,又却是他三姐对不住赵谦。
他二哥在今上跟儿前那般力争,如今……这其中太过艰难!
倘若没生了这样的事……
都是那混账!
席从雁往池水狠狠扔了鱼饵,他这里心烦气躁,未瞧见纤姿香裙缓缓移来。待生了异样,才发觉有人过来了。一前一后慢走,天青色的裙摆拂动,风柳芙蓉面。
是郑黛烟寻到了此处。,不过途径一观。却瞧着了不得了的事,她打量着这个少年,同这府园的夫人生的极为相似,一样的面容,分作男女两处别致风流。
与柔美温淑的女子不同,男子身量不低,穿着宝蓝色圆袍俊、俏兼并,略圆的眼睛总露着几分乖巧,通身的气派似个读书郎。
少年的眼中存了惊疑,又很是不自然的转目,郑黛烟莫名觉着熟悉。这位更像是她头一次见着的那位,可这个男子应当就是赵夫人的胞弟,大约唤什么来着……
“郑小姐。”郑黛烟还未说话,席从雁便礼数至,过了招呼,作了让路的姿态。
郑黛烟屈身回礼,思略着这样的姿态也很像,大抵是双生子都很是相像,她不好随意问个男子的名,席从雁亦不愿多说。于是两人便这样作罢。
郑黛烟远去还记挂着,这一对双生子奇异,萌生他想。
席从雁则是被郑黛烟突然出现惊着,他装作他三姐的模样见的人原不多,这郑家小姐很是有份量聪慧的一个,应当不会出露什么马脚才是。他自个儿慰着自个儿,离开了兰榭。
便是察觉什么,现下也不能如何。
他离开兰榭回至惊风园主院,才踏入书斋不过多久,便有管事来寻他。说是他二哥夜里要嘱咐他些许事儿,叫他可先去他二哥屋中担待着。
席从雁回过那管事,那管事离开后。席从雁自书案上屈卷了一幅画,绑定了放入匣中。他二哥乔迁之喜,他总得去祝贺一番,多年情谊,只盼着他二哥清醒,二人续存下去。
他仍信着他二哥是一时心障,他日日妆点作女装陪侍他二哥身旁,也有一份错处来。
原是他们姐弟有愧,虽不是人意,到底给赵谦添了难处。此事不能周全,他二哥已失了定过亲事的妻子,应下处置,总得有一方声名要落人口舌。
第三十五章 圆房
席从雁戌时随着王掌事入了赵府的正院,迁进赵府也不过几日,因着同他二哥的事,他没曾到过正院来。现下王掌事引他来,天色昏暗,提了灯笼过来。
行廊幽静,虫鸣月圆。
今日来往府里的宾客多,赵谦还在正堂,只怕一时还抽不开身。
王掌事虽已入不惑,办事却很伶俐。带着他走过外间,推开了内屋的门,对着席从雁躬身。
“老爷吩咐过,叫少爷在屋内等待,待处置了前厅,便会回屋。”王掌事作请,他待席从雁倒很是客气,并不入屋内。
屋子中灯火通明,席从雁瞧过一眼,便抱着长匣入内,门被嘎吱合上。
这屋子里很是宽敞,到底是新府,他二哥一人的居所。只在房门处,便有一股细细的芬芳,袅袅不绝。席从雁辩识一番,是徘徊花的味道,思虑着他二哥什么时候趣味上了花香。壁上有《瘦菊》图,香案上置了铜炉,味道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屋中置了花梨雕案,上有文房四宝,笔架笔筒,花梨倚下放置了脚踏。又有新榆花雕的半月案,红木罗汉塌,多宝架横列置了玉石白瓷等玩意儿。
烛火摇曳,灯架上竟全是红烛。
内间里鹅黄垂帘,镂空门扇隐约瞧见一点架子床角。
席从雁素来在赵谦的地盘放肆,于是移至花梨案前,放置了匣子,坐上椅子。他二哥不知道那时才回来,偏又要叫他在这里等候。
席从雁瞧着灯架上许多红烛,思略着他二哥刚迁入新居倒是很喜庆,花梨案上几本诗籍,席从雁等着赵谦闲余翻过,看过几首趣味,等着等着便双目垂了眼皮,趴睡在案上。
……
赵谦亥时才推门入内,送走了宾客处理了事宜,洗漱一番披衣而来。今日这样多的王孙达贵,难免陪用几杯。
屋中的徘徊花花香浓郁,明黄红烛,花梨案上趴睡着一个人,还多一只匣。
赵谦启开匣子,摊开了画纸,悦然眼前的是一幅《斜竹》图,竹影清瘦,咬石而立。画纸上提了字:节节高升。
他自笑了,瞧着趴在书案上,脸颊压着手腕的人。
竹比君子,但若是真君子,高风亮节,那里又能节节高升?
席从雁没历过事,这画想来是画赠与他的,赵谦细卷了画放入匣子里收好,有心意更好,左右是他的人。
没得心意,今夜亦是不能作罢。
赵谦走至席从雁身旁,瞧着他一手屈在案上,头压着睡熟,另一只手臂也落在案上,诗籍掉落在侧。
宝蓝色的圆领将人遮盖的严实,腰间环佩,系垂了一只荷包。赵谦伸手捉住那只深荷叶色的荷包,绣面上有锦鲤戏荷。这只荷包他记得,是一对,在候府时两人便时常佩戴成搭。
原也不是这般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