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急了,“你这什么记性,我爸是王瑞龙,之前当市委书记时还接见过你爸。”

“是吗”,宋微一副没印象的样子。

王旭一看皱起眉,又重说那些车轱辘话,什么到他家拜访的领导们聊起过宋厂长,都说他调回去难了,让宋微应该提醒下他爸,在官场上不会做人是不行的。

陈因因听得火蹿上来,实在按捺不住,挣开周敬的手,“你这人真有意思,你说人家耷官,那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爸也耷官啦?”

王旭看向冷不丁冒出来这女孩,他刚才瞅她大眼睛笑起来甜,还多看两眼来着。

宋微挡住他视线,将陈因因护在身后。她立即灵巧地钻出来,反挡到宋微面前。

“嘁,一看就乡下人什么都不懂,我爸是平级调职,作为最有能力的领导来这积攒业绩,这是进中央之前必经的一步。”

“那恭喜叔叔”,陈因因语气很实诚,“但我挺为他遗憾的,人不是龙,无法龙生龙凤生凤,有你这儿子估计平时没少糟心。”

王旭震惊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人走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宋微不欲再和这人纠缠,碰碰陈因因手臂,又对周敬示意。王旭这下才看明白,从方才开始,宋微都在把他当傻子看,此时更是无视他。

“宋微你别忘了,我爸现在是省里一把手,碱厂能不能活全凭我爸一句话!”

“这话你敢跟你爸说吗”,宋微轻蔑地笑了下,“每次见你,你都是张口闭口你爸是谁,你的人生除了有个好爹,没其他可炫耀了吗?也是,没有他,你现在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我是自己考的!”

“哦,那我期待看你被选拔走,毕竟如果你又输给我,到你的好爸爸面前会很惨。”

王旭顿时脸色煞白,又惧又恼地盯着宋微,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微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停下才发觉拉着陈因因的手,却没有松开。陈因因脸早已烧起来,从他手里挣出来,垂下眼。

沉默如沾了蜂蜜的网,铺天盖地地捕获两人,将他们黏在其中。

来解救两人的,是被落在后面的周敬。她方才以为因因不过是义气使然,这一看才惊觉坏菜,当即挽起因因的手臂,和宋微道别后往女生宿舍去。

等看不到宋微时,周敬试探地问,“宋微被为难,你怎么比他还激动?”

“他是我哥和我的好朋友啊”,陈因因脱口而出,这答案她刚对自己说过一遍。

周敬端详她神色开始劝导,以后不要掺合宋微这种事,“你也看到了,他不是没能力反击,而且他们这种权贵的门道深了去。”

谁官衔高一级,谁实权多一些,谁是谁的儿子,谁得给谁面子,都是门道。中国人天生爱搞政治,而官场政治和黑社会规矩差不了多少。

陈因因震惊又懊恼,“那我刚才骂那个儿子,岂不是给宋微惹事了?”

“不会,儿子没什么可怕,只不过会去找老子告状,宋微刚才敢那么讲话,就是他断定大领导没闲心管这种事。”

陈因因愣住,低头不再作声。

周敬见状调侃道,“是不是感慨他很有城府?这多半是天生的。”

“不是,我在想”,陈因因叹口气,“他以后会不会要面对很多这样的事?”

周敬哑然,又听到她追问,“如果你真的来自未来,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周敬沉了一口气说,“他以后的确要不停面对这样的事,虚与委蛇,尔虞我诈,是一个不适合我们的,血雨腥风的世界。”

陈因因呼吸一窒,这些描述完全超出她的认知。换以往,老陈跟她说山里有老虎,她就一定要去看看真假,但这一刻,她感到彻骨的恐惧。

周敬看出她眼神晃动,趁热打铁警告,“所以我一直说不要和他走太近,不是他有什么不好,是我们注定只能和他走这么一段,将来分道扬镳,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陈因因再次沉默,犹如沉入深海。

直到深夜,躺在陌生的床板上,她还在为周敬的话辗转反侧。熬到不知几点,她依然清醒而烦躁,不得不坐起来,悄声下床走出宿舍。

回廊里,陈因因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如同看到内心的自私。

人都趋利避害,她也不例外。在见宋微第一面时,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危险。但在知道他会涉入险境后,她不仅想躲,还想把他拉回来,回到她的安全海域。

这又是她从没有过的体验,她讨厌自己这样矛盾,讨厌让她变成这样的他。

“你睡不着?”

陈因因一激灵,抬头看向对面回廊。那个讨厌鬼走出暗处,不知已在那里多久。

她带着羞恼说,“你管不着,你出来干嘛?”

宋微不作声,只是看着她。他给不出回答,总不能说因为睡不着,忽然想到苏轼那首“怀民亦未寝”,想到她在对面,越想越睡不着。

庭院里没有月亮,只有冷风吹得树影摇晃,像是天大地大,只剩他们两个,伫立在彼此对面,看对方看不真切,却谁都没走。

无声无息,陈因因不知第几次回到八月最热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看过来。或者说,每当他这样看过来,她都会回到那个夏日。

一股异军突起的热浪击溃她。

于是她猛然转身逃回寝室,背靠门板滑坐在地,将带着泪意的眼睛埋进双手。

她忽然好想赵鸿雁,想告诉她。

妈妈,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第一第一??

因因会谢谢你让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少爷终于不用唱独角戏了,人生走到最后都会分道扬镳的,不如趁现在好好在一起

哇似乎第一次看到小鹿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