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诚说宋微也可能去,李明敏心头一动,回去便问,“你还没去过省城吧,我对那里熟,用不用我陪你一起?”
宋微摇头,“只去三天,不用麻烦。”
“不麻烦呀,我也好久没去了,正好回去看看”,李明敏说着眼睛亮起来。
宋微注意到她的用词,是回去,好似那里才是她的家。他看出李明敏的向往,但还是说,“我们同学三个一起去,可以互相照应的。”
已经多出个周敬,够碍事了,如果再多这位姐姐,这一趟他都不想去了。
李明敏看出他的坚持,适时作罢。
“那我回头给你准备点东西带着,咱这没通火车,要一路坐小巴,可辛苦的。”
宋微点头道谢,喊的还是“明敏姐”。
李明敏自然而然地说,“不用喊姐,你可以直接叫我明敏。”
宋微不置可否,“还有一件事,我走这几天,麻烦照顾我妈妈。”
他方才跟黄淑仪说这件事时,她惊慌失措地抱住他手臂,要他不许去,好像他要一去不回似的。
手被她的长指甲抓破,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他只能柔声安抚,骗过一时是一时。
陈因因家的景象截然不同,一派喜气。
人都还没去呢,老陈就搞得像闺女已被选中,兀自美滋滋。张素梅则把因因当成古代贡生,为进京赶考前做准备,什么暖水袋,感冒药,吃的用的能带都带上。
因因自己也在兴奋,这可是她第一次去“大城市”,出这么远的远门。
只有周锆平静地问,“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我陪你去买。”
陈因因想了想说,想买一把塑料尺。
之前她做题,都是用老陈用过的木尺。最近林家慧说,小卖店有新进的尺子,塑料的,上面还有花,轻便又漂亮,就是有点贵,要五分钱。
周锆大手一挥,“哥给你买。”
买完尺子又给她买黄桃罐头,还特地去小东的早点铺,让她吃完再回家。
“想这口老久了吧”,周锆轻松拧开盖子,“说什么怕甜,都是为了我妈多吃别让给你。”
陈因因笑得露出酒窝,盈满感动。
周锆把大块的黄桃舀出来,喂给因因,之前她都这样直接吃。但陈因因愣了下,伸手把勺柄拿过来,低声说,“我自己吃。”
周锆也愣了下,“大姑娘了,跟我也开始见外。”
陈因因一时语塞,只能埋头吃。
周锆把拇指凑近嘴边,吮了口上面残留的甜汤,看她吃得香甜,不由笑起来。
铺子里没别的食客,小东在后面打盹,一时之间,只有安静的两个人,一个吃一个看。
一罐黄桃,吃出践行的架势。
等要走的时候,一出门,两人都停下。细小如绒毛的雪花飘下来,落地一片白。
多神奇,他们这南方城市竟有雪。周锆觉得是造物主的赏赐,让他看到怀念的北国风情。这对陈因因来说却是麻烦,她很怕走有雪的路。
以前周锆撺掇她出去玩雪,结果她屁股蹲一个接一个,气得张素梅臭骂周锆,让他到雪地里罚站。
“上来,我背你回去。”
陈因因回神,眼前的周锆已蹲下去,一片宽阔的背脊对着她,看着就令人想趴上去。
周锆见没动作,扭头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她在犹豫,“愣着干啥,快上来啊,不然你摔了,我今天又得院里赏雪。”
“我试试自己走。”
话音未落,周锆以一个近乎擒拿的技巧动作,把陈因因给带上肩膀,揽柱她的腿。
陈因因挣扎欲下来,又听到他说,“别动啦,再动我得跟你一块摔了。”
周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片刻后感到陈因因手搭上他的背,他勾起嘴角,背妹妹回家特自豪。之前他在门口撒盐化雪,也特自豪地跟邻居说,“给我妹妹扫清障碍!”
可他背上的陈因因很难耐,她皱起眉提高音量,“放我下来吧,你肩膀还有伤呢”
“就你这点分量,我手上都没感觉”,周锆说着掂了下她,“我们平时训练负重五个你。”
家门口就在眼前,陈因因也不再好说什么。待周锆放下她,她闷闷地说谢谢,听得周锆猛抬头看她,“谢啥啊,你咋奇奇怪怪的。”
陈因因没作声,在周锆要揉上她头发时躲开,转身往屋里走。无论是喂她吃桃子,还是背她过雪地,她不想再混淆他释放的善意和亲密,虽然她说不清为什么。
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天,一匹马踏雪而来,跑进厂院大门。
棕红色的成年马精神抖擞,在石板路上留下潇洒马蹄声。年轻男人翻身下马,把马牵到陈家小院外绑好,在院门口喊,“小伯?”
陈因因放学回到家时,一看到马便眼睛亮了,跑进去问,“我表哥来啦?”
陈立春站起来,小表妹全被他挡住。他不随陈家其他人的短小精悍,不知哪里得来的隐性基因,长得高头大马,乍一看倒跟周锆挺像兄弟。
“因因回来啦,学习累不?”
陈立春不善言辞,每次都问这句。他已近而立,早几年试过考大学,连连落榜,干脆认命种地,唯一爱好就是养马。每次都是骑马来,在一堆自行车里倒显得拉风。
陈因因笑着说不累,忙问老家怎么样。
她虽出生在厂院,但假期总去乡下大伯家。老陈没心没肺,每次都让她独自坐车,把到站时间说好,立春就骑马去接她,先带她到田垄上玩,等饭点到了再回家。在她印象里,村里特别好,天高云阔,想吃什么都能自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