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哭唧唧地被关在层层阵法里,没有水有没有宁行远,整根藤都有些蔫巴巴的,委委屈屈地团成一小团,念叨着宁行远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小的孩童穿破层层法阵,伸手将瘦小的藤蔓从地上捞了起来。
“小绿?”宁行远轻轻拨弄了一下它有些蔫的叶片,给它送了许多纯净的灵力。
“宁行远呜呜呜。”
小绿藤哭得伤心极了,他们识海相连,宁行远被它感染地也红了眼眶,将它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说服不了祖父,很没用,只能悄悄来找你。”
“这里又黑又冷,我再也不出去玩了,再也不勒你脖子了。”绿藤蜷缩在他肩膀上,哭得叶片一颤一颤的。
宁行远抱着它在角落里坐了下来,让它进自己的衣服里用体温暖着它,“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绿藤用叶片戳了戳他发红肿起来的小手,“祖父是不是打你手心了?”
宁行远抿着唇不吭声,只是将它抱得更紧了一些,“小绿,我会变得很厉害的。”
小绿藤点点头,“你肯定会变得很厉害的,他们都说你是天才。”
宁行远闷声道:“我只想能陪你玩。”
小绿藤叹了口气,“你也不知道怎么玩。”
宁行远想了想,“我看着你玩。”
“好,那等我们长大了。”绿藤道。
小小的人和细细的藤坐在地牢阴暗的角落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事实上长大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宁行远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少,上课,练剑,创阵,跟着祖父处理家族事务,应酬各大世家宗门的人情世故……只有在晚上打坐的时候,他才能喘上一口气。
他们识海相连,绿藤现实中虽然尚未化形,但是在识海中却可以粗略化作人形,只是刚开始太过粗糙,就是用藤蔓缠出来的胖嘟嘟的人形。
宁行远很不客气地嘲笑他,然后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住,放松地长叹一口气。
“再过两年我肯定能在识海画出人形。”绿藤抱着少年语气笃定道。
刚开始化形不太熟练,他现在足足比宁行远大了四五倍,宁行远扑进去像是扑进一团棉花里。
在外面矜贵严肃的小公子也只有在自己识海里才能放松的撒撒欢了。
“那你要抓紧修炼。”宁行远闭着眼睛困顿道:“我给你买了座山,那里灵力充裕,等你生出根系便可以种在山顶,我还给你存了许多丹药……”
沉默寡言的行远公子私底下其实并不那么高冷,总喜欢念叨些有的没的。
“好啊,但我还是要留一截跟着你。”绿藤尝试着将自己的“人形”变小了许多,细嫩的叶片摸了摸宁行远的脖子,“宁行远,我想缠在你的脖子上。”
“不行。”宁行远拒绝了他,“若是让祖父看见,又要将你关起来,你忘了小时候你差点在地牢里哭死么。”
“可我想缠着……我在祖父和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缠,”绿藤用叶片戳了戳他的喉结,“宁行远,行远,阿远。”
宁行远喉结微动,想了想,道:“那便只许在识海和我们两个单独的时候。”
“好!”绿藤开心地抖了抖叶片,然后一根藤蔓就顺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缠在了他白皙的脖颈上,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非要缠在脖子上?”他缠得有些紧,宁行远无奈地扯了扯他的叶片。
绿藤冥思苦想半晌,幽幽道:“可能是祖父不让,我就偏偏想。”
少年人的心思天马行空,少年藤的心思也难以琢磨。
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无话不说的亲密伙伴,毫无保留,只有彼此。
可惜很快,一人一藤之间的牢固友谊就迎来了严重的考验。
宁行远在万玄院交到了新朋友。
褚临渊是无时宗掌门的亲传弟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未来小宗主,活得洒脱肆意;明桑是寂庭宗辈分极高的小师叔,十六岁便参透佛法与大能论经;桑云是藏海楼奉若明珠的小圣女,明动活泼惹人喜爱。
大概是天之骄子之间的神奇吸引力,向来不喜与人交际的宁行远没过多久便同他们玩在了一处。
虽然资质奇高与天资高者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但是罕见有人能同自己聊到一处,宁行远自然开心,几人志同道合,无论上课还是练剑都会聚在一处。
“……那阵法确实如临渊所说,得这么改。”宁行远在识海中同绿藤道:“明桑的梵文法相我还是第一次见,桑云她竟然能通晓万物,是藏海楼的小圣女……”
行远公子虽然年纪轻轻便榜上有名,但从小到大也只有绿藤在身边陪伴,到底与朋友不同,新交到朋友的少年神色在自己的伴生藤面前难掩欣喜,试图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绿藤自然感知到他的喜悦,然而却不知为何有些别扭,自己躲到了识海的角落里,叶片扯了朵雾气凝结的灵力云将自己藏了起来。
说到一半的宁行远察觉到了绿藤低落的心情,便收住了话头,然而却搞不清楚绿藤为何不开心,他走到灵力云前蹲下来,伸手戳了戳绿藤的叶片。
“小绿,你为什么不开心?”宁行远问。
“不知道。”绿藤闷闷的声音从云里传了出来。
新朋友和老朋友之间的关系很难把握,尤其是绿藤是他的伴生灵物,单纯地以朋友定义实际上并不准确。
他们一体共生,死生相连,之间的亲密无法准确定义。
绿藤在识海中早就能化出人形,只是他没有参照物,便只好按照宁行远的模样化作了藤蔓人,宁行远伸手将他从云中轻轻拉了出来,抱进了怀里。
“不要不开心,我给你缠脖子。”少年笨拙地安慰着自己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