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茜被他的话深深吸引了,她还在等他说那位国王的故事,温特却停止了说话。

不知为什么,她分明在他的眉间读出了一种令人难以明述的哀伤。

“我……我的先人得到了那珍贵的木乃伊,但是很快便失窃了。那是我的家族最重要的宝物。”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缇茜胸前的链坠。

缇茜不由有些怕了,她伸手握住自己的链坠。

温特看着缇茜,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车子停下来了,司机走下来为二人打开了车门,恭敬而礼貌地说,“先生,前面就是莫迪埃特侯爵的宅邸了,要我替您通报下吗?”

不及温特说些什么,缇茜疯也似地跳出车子,匆匆地向他鞠了一躬,“谢谢您,先生,十分感谢。”

缇茜飞快地向23号的大门跑去,就好象后面有什么在追赶着她一样。她快速地按着门铃,生怕那个温特赶上来再和她说什么,或说出那所谓“唐突的请求”。她用力地握着胸前的宝石,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不会的,不会的。木乃伊听起来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们家的样子怎么可能碰触到这样特殊的事物。”

她身上的这块宝石,一定就是块普通的饰品,一定是那个人弄错了。她可是第一次听说那个国家、那个法老的事情。

过了那么几秒,但对于缇茜来说,好像有好几个小时那样长,里面终于听到了人的脚步声,里面的人甚至没有问她是谁,就一下子拉开了房门。

在看到一双湛蓝的眸子时,缇茜松了一口气。她回头快速地扫了一眼,发现温特的车子已经离去了。她或许多心了。于是她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礼貌地说道,“您好,我是缇茜@伊笛,这是您订的蔷薇吗?”

艾薇愣在那里,她如果没听错的话,缇茜确实提到了温特@提雅这个名字。冬……为什么会出现在半个世纪之前呢?温特提起的法老应该就是拉美西斯吧!听他们的意思,他宠妃的木乃伊里有荷鲁斯之眼?他的宠妃……是谁,奈菲尔塔利吗?

那么,若是如此,缇茜为什么会持有荷鲁斯之眼。弦哥哥说过莫迪埃特家族绝对不会对缇茜下手,与那个时候缇茜会送花去到莫迪埃特家又有什么关系?

疑问重重袭来,艾薇只觉得头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她看向自己左手那淡淡的印记。她早就该知道,她能够得到黄金镯、一次又一次地穿越回那个神秘古老的年代,绝对不是巧合。但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坐在对面的缇茜猛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艾薇连忙站起身来,在屋子各处寻觅是否有水一类的东西,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这个房间太过简朴,除了简单的桌椅,其他的什么都找不到。她想出门找一些水进来,缇茜却拼了命一般地对她摆摆手,“你坐在那里,继续听我说,我快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那是什么意思?艾薇不及问下去,老妪就强压着喉咙的干涩,继续说了下去。

前来开门的人约莫五十岁,他身穿着整齐的三件式老式西装,没有打领带,指甲整洁光滑、皮鞋洁净光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整齐地一丝不苟。一看就是很注重仪表的人。

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在看到缇茜的时候楞了一下,然后就又微笑了起来,“伊笛小姐?”

缇茜连忙点头。

他侧过身,示意缇茜可以进去,“你长得与你母亲很像,你的母亲身体还好吗?今天怎么是你来了?”他顿了一下,“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威廉@莫迪埃特。”

缇茜的第一个反应是愣住了,威廉莫迪埃特,那不就是侯爵的名字吗?她眼前的那名是侯爵吗?紧接着,她又有些怀疑,等等,如果这里真的是莫迪埃特侯爵的府上,就算不是主宅,为什么连一位佣人都看不到,反而是侯爵亲自来开门呢?

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莫迪埃特侯爵微笑着解释了一下,“今天有点事情,我让他们都先离开一段时间。”

缇茜这才放心了,她一边走进去,一边礼貌地说,“我母亲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我替她来了。这是府上订的花。”

她走了一半,却看到不远处一位少年静静地看着自己。他十岁左右的样子,湛蓝的眼里写着几分轻蔑与不屑。她抬起手来,想对他打声招呼,但是他却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哒哒哒地跑开了。

“那是我的儿子,欧文,”威廉歉意地对缇茜说,“他年纪还小,比较调皮。你不要介意。”

缇茜点点头,心想自己只是个送花的,侯爵还这样客气地与自己解释这么多,真是极好的人。她不由暗暗给他加了好多印象分,她拢了拢自己手里的蔷薇,“请问您要我把花放到哪里呢?”

威廉指指旁边的花瓶,看着缇茜将花小心地放进去,眼睛则一直没有离开过缇茜。

“你的母亲……她的近况,都好吗?”威廉又问了一次。缇茜不由好奇地回过头去,浅灰色的眸子不由染上了询问的意思。莫迪埃特侯爵,为什么这样关心她的母亲?

威廉垂下头,看似无意地玩弄起自己金质的袖口,并没有催促缇茜回答,但也并不打算对他方才的问候进行解释。缇茜顿了顿,慢慢地说,“她都好,一直都很好,只是心疾还会偶尔发作。”

威廉“嗯”了一声,然后便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再理会缇茜。直到缇茜觉得自己腿酸了,主动提出告别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一般十分亲切地送她出门。

“这个带给你的母亲,”威廉将一个上面什么都没有写的信封交给缇茜,“请转告她,希望她注意身体。”

缇茜点点头。

莫迪埃特侯爵展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下个月再麻烦你们。”

缇茜拿着那个有些沉甸甸的信封往家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想法驱使她将那信封拆开。瞬时,淡黄色的信封啪地一声掉到了地面,脏污的泥点溅到了干净的表面,也好像溅到了十七岁的缇茜的心里。

那是一沓厚厚的钱,她不会看错。远远超过那一束花价值的、对她而言散发着刺鼻臭味的钱。

想起侯爵对自己母亲的关心,想起他嫡系儿子对自己的莫名敌意,想起母亲每个月对他的拜访和家里莫名其妙不断的存款。她突然有些恶心,这些想法使得她几乎想要干呕起来。她狠狠地捏住自己胸前的链坠,几乎想要将它一把扯下来,扔到泥里。

但是那链子却好像打了死结,不管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扯掉。

她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里,将信封拍在母亲病榻的桌前,不顾母亲有些惊诧的眼光,低低地问,“威廉莫迪埃特,到底是我的什么人。”

伊笛女士突然哭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焦虑。缇茜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她不管母亲在自己身后说什么,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动也不想动。

一切仿佛太轻易就连接到了一起,丑陋的事实竟隐藏在如此不堪一击的假象之下。

她想睡着,她想忘记。

自己是私生女的事实。

自己的父亲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却拒不相认的事实。

自己和母亲被遗弃的事实。

浓浓的黑暗如她所愿一般向她扑过来。她就这样睡去了,直到一阵浓烈的烟进入她的鼻息,四周猛地热了起来,她强忍着呼吸,勉强从床铺前支撑着坐起来,却骤然发现自己在一片火海当中。

“妈妈……”第一个念头是睡在楼下的母亲不知是否有问题。她弯下腰,拼命地走到房门前,却骤然发现门不知被谁从外面锁上了。她用力地推着、敲打着,却丝毫没有反应。烟变得越来越浓烈,她慢慢地趴下身子,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位优雅的提雅男爵。她只记得,他给她形容过的,那个美丽的国度,如同黄金一般的国度。

她紧紧地握着胸前的红宝石链坠。

湛蓝的天空,黄金的国土,蔚蓝的河流。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好想去那里看看。

但是没有希望了吧,神啊,她真的不想死在这里……

四周仿佛亮起了极耀眼的光线,她觉得自己周身变得热了起来。她想,或许就这样结束了吧,或许火舌已经将她吞噬了。于是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任凭那光芒将她围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