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季随安对宋白带来的东西很好奇,她倒是去过许多奢侈品高定的工作室,虽然那些布料也是被一针一线的缝,但跟宋白的似乎又不一样。

季随安当时没有总结出这份不一样叫做感情,她哥也跟她一样。

宋白轻轻环着来福,自然的像圈着小时候楼下老头养的胖土狗,他把缝的东西比了比,还挺合适。季随安眨着星星眼看他。

宋白确实对季随云既俱又恨,但他实在没办法讨厌季随安。这兄妹俩无论是相貌还是脾气秉性都不一样,让人连点迁怒的心都生不起来。

宋白曾经也想过,如果将来他跟陆伏成有幸可以养个孩子,最好是个小姑娘,天天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教她做精致的小蛋糕,送她学钢琴学舞蹈。孩子会跟自己更亲,让陆伏成都不知道该吃谁的醋好。

可事实上以他和陆伏成的人脉资源很难收养到真正得到法律意义支持的女孩子,甚至在不可抗力下连他们的感情都不得不低头。这个社会还没有办法达到完全公平,宋白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只是有时候会想,他明明要的就不是多奢侈的东西,为什么这点期望都要被老天打碎。

快到中午的时候宋白就把小衣服彻底缝好了,这点活如果不是季随云阻拦,本来昨天就能弄得完。宋白让季随安去一旁玩,想趁着还没吃饭先去洗手间简单把衣服洗一把,晾干就可以给来福穿了。

季随云来的正巧,他在书房简单处理了一些事情,挑着重要的人打了几个节日问候的电话,下楼时正巧看到宋白抱着衣服走过去。

“要找什么?”季随云道:“快吃饭了,不重要的话等会再做。”

宋白停住步子:“我去洗手间把来福的衣服简单搓几下。”他许是怕季随云讥讽他小门小户不知道洗衣房的用处,补道:“不是很大的东西,水龙头冲一冲就行,很快。”

季随云走过去:“行,我跟你一起。”

宋白愣住了,他不知道季随云在想什么,,季随云也没给他说不的机会,他从宋白怀里把衣服扯出来率先离开了。

这幅场景很奇怪,宋白抿紧唇低着头用手一寸寸搓洗手中的布料,季随云站在他身边用手机发消息,偶尔看一眼他。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和语言,季随云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在宋白身边待会而已。

“今天过节,想要什么?”

宋白正拧着水时听见这样一句,他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要东西的话,你今天想要做什么都行。”季随云重复了一遍,重点在“今天”上。

宋白猛的抬起头,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脸上终于有隐隐的期待涌上来:“可以吗?”

季随云笑笑:“都可以,只要你能元旦快乐。”但他没说,如果你选择的东西让你不快乐了,那谁都不能怪。

果然,宋白小心翼翼地问出来。

“今天下午我可以回家一趟吗…那里好久没打扫了,今天元旦,总该好好收拾一下。”宋白想季随云应该不知道陆伏成今天回来,自己的要求又不过分,如果季随云不答应,也不至于特别愤怒。

季随云听到宋白口中那个“家”字,心里莫名升起一点暴虐来,他紧紧盯了一会儿宋白,直到宋白浑身寒毛直竖,脸上才慢慢浮现出笑意:“当然可以。”

季随云沉默的那一会儿,宋白都做好了被嘲弄讽刺的准备,但他并不后悔,毕竟这就是他想要的元旦礼物,他已经不知不觉卑微至此。但宋白没有想到的是季随云真的同意了,即使表情并不真挚,可他确确实实同意了。

那宋白就可以先早早回到家,干干净净冲个澡,打上几遍自己以前最常用的奶香味的日牌香皂,然后收拾干净屋子,一切妥当后穿戴整齐去见成成。

宋白真的高兴,身上的感觉似乎隐隐都变了。季随安都看得出来,才学会用筷子的小姑娘颤颤巍巍地给宋白夹了一块小猪排,软糯糯地笑道:“阿白哥哥看起来终于开心起来啦,你之前看起来…唔,好灰暗。”小孩子还不会太多合适的形容词,她失误地用了一个类似于表示色彩的词语,但又出奇的符合。

宋白不知道是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还是季随安太聪明,他尴尬地摇头,悄悄看了一眼季随云,看到他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午饭很丰盛,看得出来是特意加了菜,几道重油重盐的北方菜挺违和的,但依然精致,只是不太适合出现而已。

宋白吃的不多,他心里长了草,眼睛不住的瞥着表,他已经想走了,但是季随云没吃完饭,宋白要是太急切,季随云一发火谁都别想出门了。

季随云放下筷子,阿姨时间掐的正好地为他端上来一盏都匀毛尖。季随云漱了漱口,故意慢条斯理,看宋白藏都藏不住的急切,他心里隐隐发堵。

“你怎么回去?等会正好我走,送你一下吧。”季随云终于开口,宋白忙拒绝。

“这里不偏,我自己叫个车就行了。”宋白不想让季随云送,怕他故意耽误自己,也怕他突然反悔。

季随云看看他,主动让了步:“打车还是不方便,你走的时候说一声,有司机值班,让他送你。”

季随云答应的如此好,宋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是戏弄?还是试探?

宋白想起从哈尔滨回来后事,喜悦和期待褪去,冷汗爬了一背。

“季先生…”

季随云看到宋白陡然苍白下来的脸色,思绪转了几转才似乎明白了一点宋白在想什么。明明该因为宋白的不信任和不配合恼怒,但季随云竟有一些难过的揪心感攀爬蔓延在胸膛。

“不要提过多的要求,今天过节,我只是不想看你连张笑脸都没有,明天自觉点给我回来,要不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这话是季随云把宋白带到卧室里讲的,好歹知道凶恶要避讳着孩子。。

他这样反而让宋白安了点心,他从屋里出去,陪季随安又玩了一会才离开。

季随安有点疑惑为什么宋白要先于季随云走,有点小委屈,但她懂事,亦步亦趋地送宋白上车,小老虎跟在小女孩红色方头玛丽鞋的脚边。

“乖,哥哥有时间再陪你玩。”宋白跟她挥挥手,除此之外对这套宅子并无更多留恋的举动。

宋白在楼下站了很久,他的心情不受控地失落烦躁起来,同时还有一种很浓厚的不安全感环绕在他心上。他明明知道季随云没有跟来,季随云不至于说假话,可他总觉得那辆漆黑的迈巴赫在街角尽头的老梧桐下停着,里面的男人在看表,斯文的面目下有野兽咆哮。

家象征的已经不是温馨愉悦,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无法排解的不安和未知的恐惧。

宋白知道不应该,他也发觉自己的心态似乎不正常了许久,但他没有力气和心里的负面情绪去抗争,甚至于他被欺负的时候身上都没有刺能保护自己,表面一层只是染着奶香味的糖纸。

屋子里已经快两个月没人住过了,没有一丝人气,加上冬天天气潮湿阴冷,屋里竟然感觉比外面还冷。厨房洗漱台的边边角角上都长出了绿色的苔类。

宋白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他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睁着眼躺了一会儿后才像是稍微缓过点身,他把自己穿回来的衣服一件不留的脱下换了,然后顺着楼道里的垃圾口全都扔下去。

宋白站在花洒的水流下,把自己从里到外狠狠搓洗了好几遍。可惜他自己闻不出身上味道的转变,这已经宛若一个烙印,象征着少年不知愁滋味阶段的落幕。很多东西往往是内在比外表更先腐坏。

家里其实还算好收拾,一是因为面积小,只有六十多平方,二是因为陆伏成设计过,无论是收纳还是放置,做的都既方便实用又美观。

宋白用小刷子一点点把洗碗台边上的青苔刮干净,他这几天为了缝东西用眼很多,这会儿稍微低头用眼的时间长一点整个人都不舒服。但给自己家做事和在别人家为了排解郁躁用活来转移注意是不一样的感受。宋白心里确确实实是有幸福感在小心翼翼悄悄冒头的,他想,幸好陆伏成回来看到的不是空无一人的阴暗冰冷的房间,陆伏成是个温柔且包容的人,可他是人,是人就会伤心难过,会心头滴血闷闷不乐。

而季随云不是人。

时间过得很快,全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宋白想一定要早去一会,找一个他能一眼看得到陆伏成而陆伏成不一定能看到他的地方,成成一定会有些失望,然后自己冲出去抱住他,成成就会笑了。

宋白从前很喜欢鲜艳明亮的颜色,可他现在却不想多看那些东西一眼,他挑了曾经陆伏成最爱看他穿的那一身,简简单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水洗白的牛仔裤。还是很好看,干干净净的,像高中生,是陆伏成最爱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