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1 / 1)

“乖,明天我让季随云不许把这种东西拿给你看。”季随云亲亲宋白的脸,声音极温柔:“好了,该照顾照顾我了,刚刚回家的路上还出了点小车祸。”

宋白身子一僵,扭过头将季随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没事,天黑司机走神没认真开车,为了躲一辆大车撞到了护栏而已。”季随云确确实实是真情实感的温柔了,他不上纲上线的展示委屈柔软,他宁愿不中伤陆伏成也不让宋白担忧难过。季随云想,宋白是不愿意看到陆伏成那样的,所以季随云愿意将这件事轻拿轻放,甚至没让人追究陆伏成。

季随云是做过很多错事,他看不起很多人,可唯独不舍得伤害宋白,愿意为宋白容忍他讨厌的人。季随云是有自私,也是自视甚高,可从没有哪怕一点轻视宋白。

“但还是有点担心,怕真有什么事,你一个人睡肯定要害怕。”季随云捏捏宋白的脸:“帮我脱下衬衫好吗?手有点痛。”

宋白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他没说话,也没动,很难得乖巧的在季随云怀里窝着,头正好抵在季随云心口窝的位置。

季随云轻缓悠长的叹了口气,这份静谧柔和的氛围感染了他,一时间季随云也没再说话。

良久后宋白开了口,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微弱的沙哑:“……你是该死,但不能死在车祸里。”

宋白记得太清楚,他初中时一个假期,那是难得的约定好的全家一次出游。他兴高采烈的穿上新衣服,大早上就起床收拾好了该收拾的一切,出门时宋华峰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宋白亲眼看着父亲的表情越发冷凝,眉宇中压抑着深沉的痛苦。车祸带走一个人,突然又残忍,宋白的出游地点变成了殡仪馆,他恍惚着,像做梦一样,走进停尸间去看那个和他不太亲近的姑父最后一眼。化妆师还没来,他清楚的看到那个男人头颅整个凹陷进去,青白色的脸上满是剐蹭出的血痕。恐惧,极端的恐惧。这个人死的难看,不安稳,是宋白那几年的噩梦。

宋白不想身边的人会以这样一种毫无尊严毫无预兆的方式死去。季随云一样,他那样高傲矜贵,实在让宋白无法想象他肢体扭曲着被人从破碎的车里拖出来,验伤,清洗,被剥去西装换上寿衣,然后等人像画纸人似的给遗体涂抹上妆容。

宋白有些难以呼吸,手脚都变得冰凉。

季随云很快察觉到宋白的不对劲,忙握着宋白的手贴在自己的皮肤上暖着:“别怕,没事,小伤都没有,你别怕呀。”他正过宋白的身体,安抚性地吻宋白的额头鼻子和脸颊:“囡囡,以后我会嘱咐司机更小心一点,不会让你担心。”

季随云甚至开玩笑:“我要是死了,你拿着我留给你的钱,那不是就开开心心的远走高飞了?”

宋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喉咙里却很突兀地挤出一声哽咽。

季随云心疼,但也克制不住地心欢,他轻声问:“囡囡,你在担心我。”他吻宋白的唇,话里几分欲盖弥彰的笃定:“你心里在乎我。”

“人的感情很奇怪很复杂的,你之前自杀,报复我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不是因为接受不了喜欢我?”季随云眼睛里满是痛苦:“阿白......你没错,求求你,你想一想好吗?”

“死就是害怕爱你?”宋白很轻地笑了:“你都有这么多手段留住我了,就不用再拿这么恶心的借口威胁我好好活下去了。”

季随云闭了闭眼,他太想让宋白能少少喜欢他一点,一点点都行,他想的快疯了。无论自欺欺人多少次觉得一厢情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还是想宋白能真心实意地对他笑笑,会担心他,会吃醋查岗,夜里会很自然地打着哈欠窝进他怀里。

“好了,不招你烦了。”季随云在宋白眼前举了举右手:“帮我缠下保鲜膜吧,我自己缠不好洗澡时容易进水。”

宋白犹豫了一下,想想方姨应该休息了,便也没拒绝。

宋白做事很细致,季随云一点都没觉出痛来。

季随云催宋白睡觉,自己去洗澡。才走进浴室,他的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顾策霖冒险传回来的话,乔铭要带着心腹撤沪,最迟明夜。”周归璨沉声道:“顾策霖跟我要一把枪。”

季随云怕宋白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带上浴室门时还顺手开了花洒,在外面便也听不到什么人声。

宋白向来是对季随云的事没多少好奇心的,季随云挂断电话冲好澡出来时宋白正侧躺着看iPad,亮度过高的显示屏在他脸上打出一片暖光。

季随云掀开被子躺过去,一条胳膊揽过宋白的腰,一手摘了宋白一只耳机:“看什么呢?大晚上还开这么亮,不怕伤眼睛?”

季随云凑过去瞧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是季随安录给意大利外教的一段演讲,估计是家庭作业,短短的五六分钟而已,不知道宋白看了几遍。他是真喜欢小孩子。

季随云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似刀尖一点糖,痛又藏着戳心的甜。他和宋白咬耳朵:“喜欢她的话我帮你把监护权从她外公那儿要过来,以后她就是咱俩的孩子。”

宋白摁了下iPad按钮,屏幕瞬间暗下去。他把耳机摘下来塞给季随云,是让他放到床头柜上的意思:“算了吧。”宋白摇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因为那并非是全然的冷漠和兴致缺缺,而是种下意识的面对人生未知改变的惶恐和排斥。

季随云把东西放好后摸了摸宋白的头发:“早点睡,不用想太多。”

季随云向来也不是睡眠质量好的人,他和宋白半斤八两,时常关灯后两人都是在黑暗中带着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沉默熬到深夜。他们没有夜话,也不是寻常情侣的冷战,除去以前抵死缠绵的短暂欢爱,冷冰冰的各自都是摊燃过了的灰烬。听起来既残忍,又似乎有些可悲的浪漫。

季随云一早就走了,习惯性地留下张字条:这几天我都不在家,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咱们家。

第二天早上宋白看着这张纸条发了很久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是嗅到了些依稀的血腥味。宋白有了些猜测,季随云像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季随云走了,家里一切如常,包括方姨在内,大家都觉得这只是季随云的短暂出差而已。宋白每日都无精打采的陪着季随安上课,中午去玻璃房睡上一会,晚上睁着眼脑袋空空的熬着夜。

天气越来越暖,宋白已经穿单衣了,仿佛从初冬到暖春只是几个夜晚而已。但宋白心上莫名的寒意在这个春天却冷到结了冰。

别墅再次来人时是季随云走后第七天,那个人并非宋白见过的季随云从前身边的任何一个朋友。

李泽坤很贴心的让保镖全都留在屋外,自己一个人走进屋子。他简单把来意说清后方姨去楼上请宋白。

宋白过了很久才下来,态度并不怎么热络:“季随云这几天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李泽坤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半点都不在意情人的行程和安危,却还是说:“我叫李泽坤,季先生那边情况不太好,我答应帮他先照顾你和孩子一阵。”

宋白眼皮一跳,莫名有些难以呼吸。

“详细的到了合适的地方我再跟你解释,季家这边已经在找你了。”

宋白没多问什么,李泽坤展示了和季随云约定的东西后宋白便去找季随安然后收拾好孩子要带的东西。

李泽坤没多少把目光专注在人妻身上的兴趣,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看着冷漠的过了头,要说他对季随云没什么真心,偏偏对季随云的妹妹又挺真心爱护的,着实让人想不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简单收拾一下就行,我那边儿东西就算不全也能叫人随时给你买回来。”

宋白轻轻点点头,把季随安抱起来跟着李泽坤走了。

一路上宋白都没有主动开口,李泽坤肯帮季随云就已经算是破天荒且中情谊了,自然也不会苍蝇似的上赶着围着季随云家里人讲七讲八。

把人带到地方后李泽坤叫保镖搬东西上去,宋白将季随安哄好让她待在房间里自己玩。他出来后才走到李泽坤面前,话出口就是冰棱子般。

“季随云出事了?快死了?那我能走了吗?”

这三个问句下来,饶是李泽坤也愣了愣。他甚至很蠢的,本能的发出了一声:“啊?”

宋白低着头,他把嘴唇咬的发白,过长的刘海挡住眼睛,李泽坤没有看见宋白眼里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