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陶然开门见山:“我打算彻底跟徐子阳断了,但是联系不上他,你跟他说一声吧。”

老杨懵了一下:“你们不是早分手了么……断了……那啥,就断了呗……还专门知会一声干嘛。”

陶然按了按额角:“我们俩当初除了没领证,跟结婚都没区别了,财产都是公用的,他当初说分就分,只带了个人走,我还存着幻想,就一直留着。可他都走了三年了,一次都没回过国,说是避我如蛇蝎也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他提了提嘴角,强笑,“那我还幻想什么?”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堆文件,一样样摆在老杨面前:“现金、房产、车……该他的就是他的,我一分都不想多得。你这次出去,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让他签字,尤其是房子,当时他直接过户给了我,但无论买还是装修,他都付了一半的钱,你问他还住不住,不住的话我就把房子卖了,到时候打钱给他。”

老杨皱眉:“把房子卖了你住哪?”

陶然撇开视线,刻意轻描淡写:“再买一套就是了。”

他父母虽然意外身亡,可家产还在,他有钱。只是从小住到大的那套房子他是不敢搬进去了,里头满满的都是父母的回忆,他怕自己会崩溃。

老杨眉头越皱越紧:“大阳当初出国时是直说了的,他留在国内的东西都给你,你知道那人的脾气,看起来好声好气的,其实比谁都犟他肯定不会收的。你们又不缺这点东西,留着吧,推来推去不好看。”

陶然倔强地坐在那,透着股执拗劲儿。

老杨简直头疼,想把气球往外推,让他去找大阳他爸妈。

陶然一下子就烦躁了:“扯这些干什么,你们不是经常碰面么,要不是你不给我他的联系方式我早自己弄好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让你带个话怎么就这么困难?”

老杨脾气好,这两年不知道是同情他这个下堂妻还是怎么的,在他面前格外低三下四,搞得有段时间陶然还以为他看上自己了,后来才知道老杨觉得徐子阳这事不地道,他迫于无奈帮着徐子阳瞒他,但自觉理亏,腰板直不起来。

果然,陶然一凶,老杨瞬间就怂了。他烦躁地扒拉头发:“可这个事……这个事,唉。”他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站起身,“我去抽根烟,你让我想想。”

这餐厅禁言,要抽烟得去厕所,陶然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股忧郁味儿。

他皱起眉。

老杨好像瞒了他什么事。

等得无聊,他掏出手机,开始给徐子阳发微信。

陶:我昨天想了一夜,觉得既然你这么坚决,那我们就算了吧。

陶: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发消息了,说完我就把你删了,再没有人烦你,你高兴么?

陶:其实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你,没办法,我这人长情,做不到像某些人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这话发出去以后陶然就后悔了,心想怎么又刻薄起来了,他要有风度,风度,于是赶紧撤销,然后重新写。

陶:你爸妈我会时常看望他们,不过别自恋,我不是为了你,他们对我挺好的,我要记恩。

陶:薄荷就跟着我吧,你当初走了以后它茶饭不思,每天趴在阳台上往下看,盼着你回来,我好不容易才让它忘了你,所以就是我的了。

陶:我已经跟老杨说好了,到时候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你的东西我不想要,看着就烦,你统统拿走。

陶:你要好照顾自己,找一个会煲汤的女人,你不是老是说骨头疼么,让她煲骨头汤给你喝。

陶: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陶:再见。祝你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其实打下这些话的时候,陶然心里是很悲伤的,然而老杨的手机一直在叮咚叮咚地没完,他发一条就响一声,活生生地把气氛搅和没了。

陶然气极反笑,心道还说没处对象,一连响这么多声,这明显是小两口在腻歪闲扯。

等他把最后一句话发出去,果不其然,老杨的手机又响了。陶然一开始还沉浸在悲伤中,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他给徐子阳发消息,怎么是老杨的手机发一条响一下。

他脑子乱的很,几乎是浆糊的,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抓过那个手机,输了老杨的生日就轻松解了锁。

打开微信,置顶的信息栏赫然是他的头像,顶着一个标了13的红点。

最新的消息显示,是【祝你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他颤抖着手点开,里面赫然是他发的消息,偶尔是几条“嗯嗯啊啊”的回复。他往上翻,最早的一条,追溯到一年多前,他记得那会正好老杨新换了手机,而那时,他跟“徐子阳”的联系,虽然断断续续,却从来没有断掉过。

所以他可不可以认为,老杨用徐子阳的号与他联系,时间可以追溯到对方换手机之前?

那会是什么时候?两年前?两年半前?甚至更早,在……徐子阳出国之后?

等老杨带着一身的烟味回来以后,就看到陶然紧抿着嘴唇,僵硬地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手机。

老杨脑子里“嗡”的一声,傻了。

陶然死死瞪着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哽咽咽下,他哑着嗓子问:“老杨……你老实告诉我,徐子阳他,是不是出事了?”

在回家的一路上,陶然都是浑浑噩噩的,他想不明白,他只是发两条消息而已,怎么徐子阳就死了呢?

他的脑中不断重复着刚才老杨说过的话,他和徐子阳甜蜜的回忆,分手时徐子阳冷淡的脸,徐母抱着他摸他头的样子。

无数记忆的碎片混杂裹挟,他在过往中沉沉浮浮,乍喜乍悲。

【大阳当年被查出得了骨癌……已经是晚期了,也就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医院说没法治好,只能尽量拖延。】

在他们莫名冷战之前,他们关系一直都是很好的。那时徐子阳总是撒娇,对他说他骨头疼,把陶然心疼得不行,让徐子阳去医院,但是他们总是那么腻歪,不上班的时间都用在了跟彼此玩闹上,回回说要去,回回都忘掉。

后来次数多了,就习以为常了,他们觉得自己还年轻,也就没当一回事。陶然只当徐子阳还在长个子,买了一堆食谱,笨手笨脚地给对方熬骨头汤,每天一碗,手艺越来越好,养得徐子阳红光满面,说他要喝一辈子。

陶然心里美滋滋的,得意又臭屁地说:“那是当然啦。”

【当时检查是我陪他去拿的,我要打电话给你,大阳却死活不准。他说你才没了爸妈,如果知道他得了绝症,你会崩溃的。他说服了所有知情人,我,他爸他妈,还有他别的一些亲戚,必须把这件事死死捂住,不让你知道。】

他被骗的好惨啊……他无数次上门求徐父徐母,求他们为他说说好话,可徐母一直哭,一直在哭,有次情绪崩溃了,让他走。

他没有办法,以为自己被嫌弃了,只能走了。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又酸又涩,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