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漪儿……”昆仑眼眸微垂,内里似有凄楚:“你终究是来了,我原本还侥幸他会放过与你。”她不再言语,随即微笑着招招手,唤我过去。

我擦擦眼睛,走到她椅边蹲□来,抬头瞧见那熟悉的面容,宛若身在梦幻,我每日心心念念想要见到她,不料如今心愿得偿,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淡淡烟眉,皎皎皓玉,落到我眼中,依然是那窖藏深处的古酒,清郁绵长。

“昆仑……”我哽咽。

昆仑爱怜地摸摸我的头:“倒像是瘦了许多……”抓过我的手,看到上面的绷带,纤眉微皱,“这是怎么伤到的?漪儿你过得不好……”

我急忙摇头,同时发现自己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她,却不知道该从哪条线索下开始着手,只是道:“我没事,一些小伤,日后同你明说,倒是昆仑你,那王爷手上拿着你的玉佩,我以为你被他……”

“我无妨。”她忽然淡淡笑下,算是给我一个安慰。我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般笑靥,如今看来,心中更是酸涩难捱。

接下来,她随意地和我说起一些最近的琐事,无非一些饮食生活上的小处,我安静地靠着她的轮椅,抬头听着,恍惚回到以前蜀地的生活,与她在一起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总是那般平静,恬淡。

昆仑的手拂过我的发际,忽地轻声道:“你的玉簪呢?怎么今日长发散了?”

我猛然想起白日里走得太过匆忙,将那玉簪给落到洛神的玉砌园了,脑海里围绕那玉簪和翡翠玉盒的景象霎时蜂拥而来,残忍地将我拖回现实。我和昆仑,如今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境地,可否有个人,能将我心中那千种疑惑给一一解开来?

“昆仑……那玉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天命镜……”

我望着她沉静的眸,低低发问,而在我说完“天命镜”三字后,她手中的茶盏落了地,在地上碎成一片惨白的凌乱。

“你说什么?!”昆仑颤颤说着,面上的震惊,我从未曾见过。

我站起身来,叹口气,随即将我这些天遇见的事情细细同昆仑说了,昆仑脸上表情风云变幻,在听完我的简述后,她脸色已然煞白,孰无血色。

我接着道:“昆仑,有些事情,你定是明白,可你为何不愿意告知与我,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么?如今我长大成人了,却不能成为你的依靠么?你要找的,我帮你找,你的心愿,我帮你完成,别人若然欺负你,我定也不会令他好过!我只求你莫要再瞒着我了,这个中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

我说得激动,昆仑怔了怔,随即哀怨瞧着我,道:“漪儿,这些天,你添了许多戾气,可记得以往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我咬咬嘴唇,回道:“神若游丝,心若止水,不惊不怒,不悲不躁。”

她将我拉到她跟前,手拂过我的脸,苦笑道:“是了,你记得这四句,可为何不做好?漪儿,你和别个不同,这些平添的戾气,将来会害惨了你,你切莫情绪波动过大,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些许噩梦?”

“嗯。”我点点头,那些噩梦自我从古墓回来后,越来越频繁,竟然也越来越真实,它们仿佛化作无数的蛊虫,钻进我的肌肤和骨骼里,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嗜咬我,叫我夜夜不得安宁。

“漪儿,我晓得你是在怨我许多事情都不告知你,本来我是希望你一生无忧,这般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什么凡尘俗世的烦恼,你都不要有,可如今……”她顿了顿,眸中神色在烛光渲染下,显得空洞非常。

“我和锦念,谢子元,也就是如今的尊王,还有我的师妹叶紫絮,四人原是旧识,那时谢子元并未被封为王爵,是个倒斗的江湖浪子,你娘亲锦念是发丘天官师朗的女儿,而我和紫絮则师承风水老生聂乌影。我们四人那时情谊极深,年少轻狂时也做些入墓翻宝的事情,只是多年前,自一个前朝大官的墓葬回来后,我们的人生,却因为一个东西,尽数发生了变化。”

我安静地听着,心里隐隐猜到那个东西,具体是指的什么。

昆仑接着道:“我们发现了世上竟然真有长生秘方的存在,看到了有关不死卷玉梭录的记载,还看到了,墓里面活生生的人,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她面色骇然,仿佛当年的情景真实再现,我抿嘴,暗忖这摸样与我当时看见楚王妃时,定是一模一样的。

“以往,我是不信这些,可事实摆在那,我不得不信。谢子元原本便不是安于生活的人,从此便对那玉梭录起了贪念,下决心定要找到长生的秘方,后来围绕着这玉梭录的找寻,发生了太多事,真的太多了……”她叹口气,似乎不堪重负:“最终的结局是人散了,嫁了,死了,都化成灰了……”

昆仑定定望着我,眸中隐有涟漪:“漪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么?”

“昆仑……你也是想要那玉梭录么?”

昆仑点头,却又摇头,却听她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想要的,无非是锦念能活过来,若然她能活过来,我便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句话像是一记晴天霹雳,击得我颤颤后退:“娘亲能活过来?!”

我对娘亲的记忆,停留在她最为风华绝代的时候,她该是世上最美好最温柔的女子,有着世上最灵巧的双手和最甜美的声音,可是那个男人却不懂得好好珍惜她,任由别人对她施以无情的诽谤,和践踏。

我想起这种种往昔,心里阵阵抽痛,仿佛有一条鞭子高高扬起,正狠狠地鞭挞着我内心深处那些灰暗的回忆。只是我奇怪的是,母亲对他人的恶言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她是个温柔惯了的人,平日里照顾我时,说得最多的,便是一个叫昆仑的女子,我无法忘记她在提到昆仑二字,脸上洋溢的,是怎样和煦的微笑。

那时候,我甚至有种错觉,母亲根本不喜欢那个男人,反而喜欢昆仑多一些。

后来她死了,被那个恶毒的皇后逼死了,而我也在她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彻底疯掉,成为了皇宫里最令人唾弃的怪物。再后来,我便杀了那个女人,而在被处以极刑的时候,是昆仑救下了我,并带我来到了蜀地,这一住,就是十年。

这时昆仑重又开口,打断了我沉沉浮浮的回忆:“漪儿,玉梭录里的活人之卷,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她话音刚落,窗户忽然被人轻轻敲出几声轻微声响,我们闻声同时变色。

“有什么人过来了。”我压低声音道,同时心中暗忖,刚才敲打窗户的,莫不是洛神,是她提醒我有情况发生么?

“快些走,谢子元定是派人来问询了。”昆仑情急之下连忙催我,我咬咬牙,匆匆忙忙之中,只得推开窗子飞身而出,刚跃出窗外,从房子的屋顶上忽地又倒悬下来一个人,将我唬了一跳。

那人掌心冰凉细腻,一把抓着我的手,翻身将我提了上去,随即两人轻轻落到了那青瓦之上。

“嘘……”来人对我做个噤声动作,我一瞧大喜,果然是洛神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网路恢复啦,从此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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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

这时于远处的淡淡月色下依稀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来人走近,却是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面貌轮廓很是熟悉,竟然是尊王身边的常五。

我疑惑地瞧了眼洛神,洛神则抿了唇,轻轻揭开屋顶上一片青瓦,顿时屋内的烛光自洞口外泄了出来。我俯□子,从那空洞处向下瞧,见那常五此时已经进了屋,昆仑背对着他,正一言不发地伏案书写,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我方才来过的痕迹,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辈。”这常五以前看来阴森可怖,想不到倒是懂些礼数,朝昆仑揖了揖,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软缎包裹的物事,瞧来极是贵重,走上前去,小心地将那软缎搁在昆仑一旁的桌上。

昆仑回头,敛眉:“这是……?”

“这是主人今日刚得的一批货。”常五轻轻将那金丝软缎打开,一大金色物事霎时跳入我的眼帘,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那精巧鎏金的罕见物事,我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一批数量可观的金箔残片!我下意识去看洛神,洛神也扬起脸看我,漆黑的眸子里点起少有的亮光,似乎也有些吃惊。

“怎么短时间,又多出了这许多金箔?”昆仑捏起一片金箔端详,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主人今日接待了一位客人,这批货是那客人带来的见面礼。”

客人?

我蹙眉,什么客人这么有来头,还将这么贵重的金箔献给尊王,却是何意?

昆仑淡笑:“那客人可是开出了什么交换条件?”她笑得颇有些轻蔑,又道:“谢子元做起生意来,倒是有些手段,以往我怎就没看出他有这般天赋?”

常五沉默一番,也没有接话,随即道:“主人吩咐下来,前辈且在这里安心破译金箔,至于这后续的货,我们会慢慢添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