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土地泥泞,车轱辘压上去后染得斑驳,总归不是很利索,叫人莫名有些不快,马车已经进了京城,胥砚恒只扫了眼城门,淡淡地敛下情绪。

今日没有朝会,胥砚恒难得白日时进了一次后宫,恰是春日,百花盛开,御花园中莺莺燕燕聚在一起,自是一番美景。

众人看见他出现,都是一阵意外,忙忙欢喜又紧张地上前行礼。

容婕妤和杨贵嫔正在凉亭的一角讨论现下新时的花样子,胥砚恒觑过去一眼,莫名想起早上行色匆匆的谢贺辞,还有相拥的两人,一时间心情莫名。

容婕妤和谢贺辞一母同胞,自是长相有七分相似。

一清早就那么着急地赶去庄子,二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争执?矛盾?

怪不得,女子明明早都离开了清净寺,却是没有回京城。

谢贺辞看着不似苛刻发妻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谢贺辞背地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朝政上勤勉,未必后院也能处理得妥当。

凉亭中,杨贵嫔注意到了胥砚恒的视线,隐晦地推了推容婕妤,低声欢喜:

“姐姐,皇上在看您呢。”

容婕妤一顿。

自她小产后,胥砚恒已经许久不踏入福宁殿,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也不敢再博宠,只安安分分地在宫中待着,胥砚恒或许会念在她曾怀过皇嗣而善待她。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虽是恩宠不如往日,但一切待遇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从表象看,她仿佛也不曾失宠,只是胥砚恒悲伤于皇嗣流逝,才不肯去看她,避免触景伤情。

容婕妤有点犹疑地抬起头,居然真的撞上了胥砚恒的视线,她一怔,视线无意识地停留在胥砚恒的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握紧了手帕。

胥砚恒也注意到了容婕妤的视线,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时皱了皱眉。

只见了一面罢了。

他竟然也心猿意马起来?

容婕妤见他皱眉,当即有点白了脸色,她知道胥砚恒对她失望,但没想到竟是已经对她厌烦到这种地步了吗?

愉妃不着痕迹地觑过去一个眼神,她抬手掩了掩唇,倚在胥砚恒身边:

“皇上来得正巧,贵妃娘娘刚才还说起想要举办赏花宴,请各位诰命夫人一同入宫赏花呢,皇上觉得如何?”

她和贵妃向来不合,自然是不希望贵妃娘娘办这个赏花宴的。

当她不知道贵妃在想什么吗?

不就是想给自己在诰命夫人面前做脸,想要坐实了她掌管后宫的名声,以盼在位份上再近一步吗!

愉妃自认还是挺了解胥砚恒的,看似给了贵妃高位,但也给贵妃引来了不少麻烦,如果胥砚恒真的有让贵妃做皇后的打算,根本不会叫贵妃和太后对上,背个不孝的名声,还想要高居皇后之位?简直做梦!

办赏花宴,宴请各位诰命入宫一事耗时耗力,愉妃猜测皇上也会嫌弃麻烦。

她这个时候特意提出这一点,不外乎是想要打周贵妃的脸罢了。

周贵妃脸色一僵,她本是准备私底下请示皇上的,如此一来,她才更有把握这件事能办成,她心底不由得咒骂了愉妃一番。

如今之际,她只能寄希望于胥砚恒不要打她的脸了。

胥砚恒一顿,宴请诰命?

他手上捻着个核桃,把玩了一番,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许久,胥砚恒才掀起眼皮子,话音寻常:

“既然是宴请诰命,就让中省殿费点心,莫弄得寒酸。”

周贵妃脸上顿时溢出笑意,她笑着应下:“臣妾知晓轻重的。”约葛

愉妃心情截然相反,她脸上笑意一顿,忍不住地抬头看向胥砚恒,皇上怎么会答应下来?

而且还要求不得寒酸,这是在刻意给贵妃做脸吗?

心底揣测不定,愉妃却不敢对胥砚恒已经做好的决定提出异议,她扭过头,手中的帕子被她握得褶皱。

忽然,有人将剥好的核桃放在了她手心,愉妃一顿,又转过头来,偏偏胥砚恒看都没看她一眼,给她的核桃也仿佛只是随意的举动。

弄得她心中不上不下的,酸涩不已。

愉妃暗骂自己不争气,什么好处都没有,一个核桃就将她哄好了。

胥砚恒没想那么多,拿核桃只是叫自己分神,真的剥开后也不想吃,身边有人自然就送了出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难道有人敢拒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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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贺辞来了庄子,但褚青绾没有立时跟他回去。

谢贺辞也知道她心中不舒服,没有强求,但他要当值,只能每日往返于京城和郊区,短短数日,他肉眼可见地疲倦。

褚青绾沉默了一下,她低声道:

“你没必要这样做。”

谢贺辞做得顺她心意吗?褚青绾也说不出,谢贺辞做得好像是对的,又好像不对。

他越是如此,谢母只会越对她不满。

褚青绾来庄子一事不是秘密,前日褚夫人还来了郊外上香,仿佛是顺路来了一趟庄子,和谢贺辞没碰面,但她一回到褚家,褚门就有动作,谢贺辞倒是还好,谢家却是落了难。

谢二叔送到内阁的折子被驳回,整理的卷宗也被指出错处,一时间竟是事事都不顺。

马上到了吏部审核各官员效绩的时候,这个时候出现这种差错,莫说再往上走一步了,不被贬职就是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