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听到自己那颗麻木的心以一种惊人的频率在跳动，他的鼻腔里闻到空气中的硝烟味，侧脸的头盔被什么划破的声音。

是子弹吗，头顶响起来的是螺旋桨的声音吗。

他肤色白嫩的手指抓在闻屿野黑色衣服上，将他的衣服绞得死紧。

“前方三公里处左拐，右前前方发现有灯塔的追捕队，注意安全。”阿屿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来。

“确认李晟越的位置。”闻屿野说道。

“灯塔指挥中心大厅，在移动了，他在朝这个方向赶过来，身边人很多。”阿屿回复。

闻屿野有些迟疑：“或许我可以放慢速度等他过来。”

“风险过高，你射杀齐衍动静太大，已经打草惊蛇了，带着季澄你可能无法全身而退，如果被捕，或许在灯塔你短时间内无法脱身，而且非常抱歉，你哥哥这里已经识破了我们的小把戏，他很快就识破了我不是你。”

闻屿野有些气急败坏了：“我动静太大！？可是我看到那个男人要咬他才直接破窗而入的！”闻屿野的摩托车车身倾斜与地面形成一个六十度的倾斜度，躲过一个飞驰而来的子弹，又问道：“很快识破是到底有多快啊！”

“虽然我觉得是第一眼，但是他好像是为了套出来我的话故意跟我周旋了十来分钟。”阿屿回答。

闻屿野痛心疾首，他为了与季澄的这段友谊付出了太多，回去要讲什么样的谎话才能不使得他和李溯之间因为这件小事发生一些让夫妻关系不和谐的争执呢。

阿屿的语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阿野，快一点，别再拖延了，人太多了。”

他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朝向闻屿野聚拢的红点，最佳逃生路线在三秒钟换了数次。

在这天夜里天蒙蒙亮的时候，闻屿野才摆脱掉身后那群人的追捕。

这难缠的有些超乎闻屿野的预料，毕竟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被灯塔的追捕队追捕过，或许其中有一些李晟越的功劳，不知道他是否也觉得自己儿子的死亡有些蹊跷，又或者单纯是为了给李溯报仇，那穷追不舍的程度让闻屿野带着季澄的逃亡路途变得异常艰难。

等两人淌过河水，穿过边界线的密林灌丛，奔波一夜变得灰头土脸的时候，闻屿野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我这次不杀他就算了，他竟这般着急来送死！”

总算摆脱安锡城那些人的时候，两人短暂的在树林里休息了一会，季澄体力不支的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又黑了。

夜晚的星星在他们头顶闪烁，他接过来闻屿野递给他的一瓶水，仰起来脖子咕噜咕噜喝下去。

闻屿野倚在树上，脸上有些擦伤，望着季澄，omega消瘦了很多，两颊的肉没了多少，倒是那双眼睛在此刻又闪着亮晶晶的光一般看向自己。

好像是很崇拜的目光，这目光让辛苦将季澄救出来的闻屿野十分受用，他抬手摸小狗一样揉了一下季澄的脑袋：“好了，我要回家了，你接下来想要去哪里？”

季澄像是被什么当头打了一棒：“回家？你要回家？回哪里？帝国吗？你不能带我一起？”他的目光牢牢的黏在闻屿野变得有些脏兮兮的脸庞上，虽然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可是还是依旧难掩那份英俊。

季澄被这份亡命天涯一般的氛围蛊惑住，他急切的要将胸口汹涌起来的情感发泄而出，他着急的用手抓住闻屿野的手臂：“对了，我听说你恢复了记忆，那么…那么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在灯塔的时候站在迎接新生的典礼上演讲…你跟大家说，只要你足够强大，问题的就会变得足够简单…”季澄似乎是又回忆起来闻屿野站在聚光灯下，作为联盟之星，灯塔之光的荣耀时刻，哪怕那些omega在人前议论他，对他做出来很差的评价，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当时以等级武力为尊的学院里，闻屿野也是一位十分强大的alpha，而且相貌还很英俊，虽然当时青涩又有些莽撞，可是并不能排除一些omega明面上嫌弃，却又在背地里偷偷仰望。

就像那些排挤讨厌他的alpha，却在新生典礼结束后在桌面上刻写闻屿野说的那句话。

季澄的神色变得有些激动：“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救我…”他喘了一口气压抑不住情绪一样：“可是，好像你一定又会来救我…带我走…带我离开那鬼地方…”

哪怕闻屿野经历过很不堪忍受的折磨，被从S级的alpha变成一位omega，他眉宇间却看不出来承受过任何搓磨的痕迹，他还依然可以成为季澄心里拯救一切的，无坚不摧的强大存在，六年前闻屿野头顶照射下来的时候一束光，在闻屿野这里已经熄灭，却始终在季澄心里亮着。

两人的视线对上，闻屿野再次看着季澄目光，迫切期待着什么一样，崇拜而又……

而又什么呢。

闻屿野的心里“咯噔”一声，这样的目光闻屿野其实是认得出来的，季澄眼里的光亮和此前他望着李溯的时候该是一样的。

是一种让人错愕不已的熟悉，闻屿野被季澄抓住的手臂僵硬住，他没有想到季澄一直以来，对自己竟然怀有着这样的心思。

闻屿野偏了偏头，他好像也很困惑，又像是跟季澄解释一样说：“可是，我已经有伴侣了。”

季澄像被隔空打了一巴掌一样，心里闷疼一瞬，他强忍着吸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慌张的说：“可是，明明是你…你把你获得的守护勋章送给我了…那是很重要的…”

季澄再忍不住了一样掉下来眼泪，这苦涩无果的暗恋，让他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闻屿野凝望着季澄那张沾满泪痕的脸颊，好像这位柔软的omega总是很轻易被他惹哭。

他清晰的听见自己打碎了了什么，好像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是没有错。

闻屿野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绪和事情，他在相对无言的此刻，突然出声回答了季澄上一个问题。

他说：“没有…我不记得了，在灯塔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或许是因为不是很重要。”

第101章

季澄在闻屿野话音落下的数秒之后，都没有很清晰地意识到闻屿野话中所表达的具体含义到底是什么。

像是─簇燃烧得迅速而又短暂的烟花，啡里啪啦闪烁出来白色的光，映照得季澄大脑一片空白。

他失神愣怔地望着闻屿野。

闻屿野对这样的氛围很不习惯，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应对经验，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回忆起来当初李溯拒绝那些对他表白求爱的omega时的表情和动作。

闻屿野尝试在这样有几分压抑的氛围里露出来一个像李溯那样成熟温柔得体绅士的笑容，再拍拍对方的肩膀，婉声拒绝对方。

但是闻屿野尝试两下，唇部强行抬起的弧度有几分僵硬，用手拍季澄的肩膀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掌握好正常安抚omega的力度，季澄被拍得身子乱颤，险些跌倒。

闻屿野忙像是怕又碰坏了什么似的收回了手。

他有些急于摆脱现在这种状况，干咳了两声说道:“好了，你走吧。”

“我现在也要回家了，我已经耽搁太久了。”闻屿野想到要回去面对李溯，还要因为自己的挖自离开，和一些一戳就破的谎言把戏打些并不擅长的圆场，他就阵头疼。

虽然现在面对季澄也好不到哪去。

闻屿野看着自己眼前，已经双眼眸里噙着将落不落的眼泪的季澄。

“不重要..怎么会不重....”季澄瞳孔里满是一片茫然，他喃喃出声，他像是反应迟钝的过时机器，他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闻屿野的胳膊，像是非要问出个究竟:“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的勋章送给我...为什么啊!“

“那我为你做的这一切，我付出的这么多代价!到底算什么啊!”季澄眼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问到这一句的时候对上闻屿野瞳孔中好像什么都没有的眼睛，他甚至在这瞬间对他生出了滔天般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