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她仰起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声音低下来,把那句到嘴边的“随便问问”变成了“想关心你而已。”
她自然懂得此话一出意味着什么,她纯粹想要通过窥探他的隐私进而拉近两人关系的行为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沾惹上了所谓的“诚意”,尽管违背了她的初衷,但直觉上会奏效。
燕雪舟果然一怔,低下眼看着她,却没再说出不好听的来。
他虽然看起来软硬不吃,让人摸不准,但梁冰盘算过,顺毛撸的胜率还是远远大于硬碰硬的,于是她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策略,索性以退为进,半真半假地打明牌:“我后来想想,既然你去了医院好多次,但又从没进过病房,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她没有避讳他的目光,眼睛里有探究,也有迟疑,甚至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燕雪舟眸底一片意味不明的幽暗,他一向边界感极强,换了旁人早就撵出去了,他不明白, 可他必须承认,他并不排斥她的入侵,甚至是别有用心的靠近。也许是头痛让他的思维变得混沌不清,也许流感病毒太凶猛让他变得脆弱,他觉得喉咙发干可他还在嘴硬,“你想多了。”
梁冰再接再励,更加善解人意,“没关系的,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如果你想找个人聊聊,我随时都在。”
她并没有一味顺着他,却不施压,也留足了空间。
就当是在演练,把他当成实验样本,终有一天,等时机成熟,她要把真正想问的问出口,还要确保他一定会照实回答。
不必急在一时。
她站起来,微微弯腰与他告别,“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
即便燕雪舟真的不肯说也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办法,开局不利,梁冰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只求不要变得更加糟糕。
但就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梁冰听到燕雪舟说,“她是我妈”
十二、失算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梁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这样撕开他小心掩饰的伤疤,后果她能承担得起吗?
夜幕悄然降临,窗外风声呼啸, 城市灯海绵延。
屋内没有开灯,梁冰看燕雪舟也没有要开的意思。
“生物学上的而已。”他的身体大半都笼罩在黑暗里,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他们离婚二十年了。”
算起来,应该是燕雪舟刚出生没多久发生的事。梁冰想起在医院陪护需要签字时从来都是许岚自己签,也没听她提过有孩子,不是说血缘是人世间最深的羁绊吗?思及此,又恍然生出一些和他同病相怜的错觉来。
站着显得太过居高临下,梁冰迟疑片刻,在燕雪舟旁边的位置侧身坐了下来,“许教授不知道你在这里上大学吗?”
“知道又怎么样?”他抬起手虚虚地捂了下额,后仰着将头抵在沙发靠背,冷嗤道:“就算是在校园里迎面碰上,她也只会当做不认识我。”
描述太过具体,梁冰毫不怀疑曾经发生过类似的场景,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干涩讽刺的声音,“她跟你一样……”
梁冰不明所以地蹙眉,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他侧过脸去,留下一句轻声的调笑,“很会装。”
“是吗?”梁冰没惯着他,阴阳怪气地说:“如果一个人从我认识她开始就一直谦虚有礼,待人平等尊重,而另外一个人总是讲话很难听,整天发不完的脾气,就算前者是装模作样,我也更愿意跟她交往。”
燕雪舟冷眼睨她,“骂谁呢?”
梁冰表面认怂,“打个比方而已,请勿对号入座。”
“你再骂?”
梁冰低下头不作声了。
少了交谈声,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燕雪舟维持着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靠在那里,额角有些许明显的汗意,呼吸缓慢,看起来像是发烧了。
他的悄无声息让梁冰心中不安,她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还醒着。
于是,梁冰打算起身离开前多问了一嘴:“你家里有体温计吗?”
“……没有。”嗓音又低又哑。
她谨慎地再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又有些烦了,“不知道。”
她犹豫再三,絮絮安排,“你别睡沙发了,去卧室盖上厚被子,可以发发汗。”
“用不着。”气声轻飘飘的,像是一道烟。
没来得及细想,鬼使神差般,梁冰往前探着身子,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试探了下,虽然有些潮热,但是还好,不算太烫。
陌生的触感让燕雪舟睁开眼睛,看她的眼神带上无可名状的觊觎和欲望,她反应过来,无措地迅速收回手。
四目相对,两人的气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将他们紧紧缠绕裹挟。
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她,像俯视自己的猎物。
梁冰心里一紧,燕雪舟忽然伸出手,勾过她的后颈,在她唇上重重地印下一个吻。
脑子轰然一热,梁冰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连皮肤毛孔都被点燃,绵延成一片尖叫着的火原。
他却没再给她喘息的时间,气息炽热,唇舌湿润,他一边捧着她的脸吻她,一边犹有余刃地将指腹捻在她红透的耳垂不重不轻地揉磨,迅速带起她大腿根一阵阵微弱却不容忽视的酥麻感。
梁冰只觉得头昏脑涨,他的亲吻越来越急切,连抚在她颈侧的手都在不断用力收紧,心脏剧烈鼓噪跳动,她仿佛听到了胸腔内发出嗵嗵嗵的响声。
梁冰有种错觉,她是一尾失水缺氧的鱼,只能依靠不断地深呼吸才能续命,残存的理智预警着危险,告诉她不能再继续进行下去了,她却似乎失去了对声带的掌控,慌乱不已地张开嘴,只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低叫,这简直令她羞愤,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咬紧牙关,试图推开他的手臂
燕雪舟稍稍偃旗息鼓,手却还停在她颈间,贴在她耳后那一小片的皮肤上摩挲,掌心温热,指尖冰凉。
紧接着,她听到了他透着低沉鼻息的笑音,“抖得像只鸽子。”
梁冰下意识想反驳,却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她努力调整呼吸频率想要平复急促的喘息,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体的颤栗,这个吻让她虚弱至极,惊骇交加,寒意从头顶灌到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