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千乐好奇地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便见来人有十几二十人之多,个个都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身上湿漉漉的,显然是正赶上这场大雨了。没有再细看,丁千乐缩回身子关上房门,回头便见赫连珈月已经将剩下的半碗鸡汤全喂了小白兔,手脚端的是干净利落。
见丁千乐看过来,赫连珈月十分淡定地放下空空如也的汤碗,又躺回了床上,只可怜那小白兔被半碗鸡汤噎得直翻白眼。
抱起噎得直打嗝小白兔顺毛安抚了一阵,丁千乐感觉有点头疼,这位家主大人一旦任性起来真是任谁都自愧不如。
因昨天夜里赫连珈月没有好好吃东西,第二天一大早,丁千乐早早地便起了床,打算借客栈的厨房和食材,给他煲点素菜粥养养胃。出门在外这么些天,眼见着她好不容易给他养起来的肉一点一点往下掉,她当真是肉疼得紧。
跟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的厨子说了一声,那厨子收了她的银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丁千乐便跟厨子买了些米,淘洗干净之后略略泡了一阵,加了清水放在炉子上煮着。
客栈的后院种了一小片青菜,丁千乐得了允许,拔了两颗进厨房,摘了叶子一片一片冲洗干净,又细细地切成末,一切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炉子上的粥已经在咕嘟咕嘟冒泡了,她弯腰拨了拨炉火,将火弄小了些。
正忙着添柴火蒸包子的厨子见她煮个粥都这样的一丝不苟,不由得笑着道,“你家情郎倒是挑剔得很,不好伺候哇。”
丁千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见笑了,我家公子比较挑食。”
那厨子便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去忙。
丁千乐瞧他忙得脚不沾的模样,略略有些好奇,“这么大一个客栈,怎么就你一个厨子啊?”
“唉,别提了,其实早先还有两个人的,只是几天前出去买菜的时候遇上了……”那厨子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脸上的神色开始有些不自然,隐隐还带了些恐惧。
“遇上什么了?”丁千乐顺着他的话问。
那厨子眼珠子四下瞟了瞟,颇有些神经质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虚空里有什么东西在偷听他讲话似的,又仿佛是怕惊动了什么,“是妖怪,他们遇见了妖怪,再没回来。”
丁千乐闻言,也是一惊,再想问他些什么,门口却是突然传来一个略带责备的声音。
“炳叔,早膳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客官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是是是,掌柜的,马上就好。”被称为炳叔的厨子忙哈着腰笑着答道,然后转身去起热腾腾的蒸笼。
丁千乐抬眼一看,便见昨天夜里接待他们的那个男孩子正站在门口,不由得有些惊讶,原以为他只是个伙计,原来竟是个掌柜的?
“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那男孩看到丁千乐,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我家公子比较挑食,所以借了厨房给他熬点素菜粥。”丁千乐说着,眼见着炉子上的粥炖得差不多了,将切细了的青菜末倒了进去,又略略调了一下味。
“原来如此。”那男孩笑得有几分腼腆,“那姑娘你先忙着,我去前头招呼客人。”说着,拱了拱手便走了。
丁千乐看着他走远,才看向忙着起蒸笼的炳叔,有些八卦地道,“炳叔,那是你们掌柜的啊,看起来好年轻哦。”
“是啊,他叫乌河,别看他年轻,这尚水县有一半的商铺都在他的名下呢。”炳叔随口说着,便将准备好的早膳端出了厨房。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丁千乐感慨着,将已经熬透的粥盛入碗中,放进食盒里,也走出了厨房。
上楼必须经过大堂,此时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清一色的黑衣,丁千乐瞧着有些眼熟,直至她看到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时,她立刻明白为什么觉得他们的衣服如此眼熟了……
他丫的那是黑衣卫的制服啊!
坐在角落里那个戴着面具的,不是黑衣卫指挥使夜桑又是谁?!
得出答案的丁千乐惊得差点将手中好不容易才熬好的粥打翻在地。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最初条件反射一般的惊惶和恐惧过去之后,丁千乐开始纠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她与他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了,只是过程都不怎么愉快罢了。
第一次见面他想杀她,她逃了,还顺手牵羊拿走了他的黄金面具和宝剑;第二见面在刑部大牢,她躲在一堆女囚里,他没发现她;第三见面他把她捉到了公主别院,她报复性地吐了他一身……
真是孽缘啊……丁千乐唏嘘不已。
如今再见,是视而不见直接跑路呢……还是上前打个招呼?毕竟她现在也不是逃犯了,她可是被白洛光明正大地从公主别院送进赫连府的。
想到这里,丁千乐淡定了,这感觉就好像一个惶惶不安的犯人在看到警察叔叔时,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已经服完刑出狱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轻松和骄傲。
其实在丁千乐一进大堂的时候,夜桑就已经发现她了。但他仍是定定地坐着,慢慢地喝着酒水,仿佛连一个眼神都吝于递来。
虽然如此,丁千乐的一举一动却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奇怪,先是傻愣愣地站在门口,隔半天不知道想起什么竟是变成一副活见鬼的表情。随即又是一脸便秘样的纠结,最后竟然是扬起了一个夸张到抽筋的笑容……
没有收到消息说她疯了啊?
夜桑正默默地想着,便见丁千乐扬着那个夸张的笑容直直地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冲着他挥了挥手,“早啊,指挥使大人。”
夜桑没有搭理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丁千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提着食盒上楼了。
刚到二楼,便见白依依的房门开着一条细细的缝,而白依依正鬼鬼祟祟地躲在门缝后面偷看,见到丁千乐,赶紧对着她招了招手,丁千乐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刚到门边,便被她一把拖了进去。
“怎么了?”丁千乐赶紧稳住身子,生怕食盒里的粥洒出来。
“嘘!”白依依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侧耳听了听,这才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道,“楼下那个是不是夜桑?”
丁千乐点头,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了,夜桑和她哥白洛也算是同僚,白依依是怕夜桑将她逮回去吧。
果然,白依依苦着一张脸道,“怎么办,昨天晚上我在楼下用膳的时候大概已经被他发现了,你说他会不会告诉我哥啊……”
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丁千乐倒有一点小小的羡慕,有个哥哥多好啊,撒娇有人惯着,被欺负有人出头,受了委屈可以找人哭诉,永远都有人无条件地宠着。
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了白依依几句,丁千乐怕粥凉了,便提了食盒回自己房间。
房里,赫连珈月已经起身了,正披散着一头如缎的黑发坐在镜子前面施施然地等着她来伺候,丁千乐见状,不由得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丫的就是个伺候人的命啊……
默默地哀叹了一下自己的命运之后,丁千乐认命地上前伺候他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