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副镣铐的存在,她此时的身体和一个普通人无异。
“千乐!”眼睁睁看着丁千乐挡在了他的面前,被击得形魂俱灭,赫连珈月目眦尽裂,他扑上前想抱住她,伸手却扑了个空。
丁千乐的身体被打散,只余一道碧色的光,那柔和的光芒围着赫连珈月依依不舍地转了一圈,然后如萤火虫一样渐渐消失不见……
在那一团碧色的光中,有一道鲜艳的红一闪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是她左肩的火焰烙纹。
阎凤九失神地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光,脸上的表情一时成了空白,他竟是……亲手杀了她?
“人心这种东西,你从来不懂。”
消失之前,他听到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
阎凤九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刨空了似的。
为什么?
难道是他错了?
这边巨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妖宫的守卫者,赫连珈月和赫连白一下子被团团围住了。
目睹一切发生的赫连白有一瞬间的后悔。尤其是看到赫连珈月仿佛失了魂一样的表情,他忍不住想。若是一开始他就依言带走了丁千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不……若是他带走了丁千乐,此时死的,就是表哥了。
他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和阎凤九一战的,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同归于尽了……
见被包围住,赫连白将正发着愣的赫连珈月护在了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些守卫者,准备大战一场。
“放他走。”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直定定地站在一旁的阎凤九突然开口,声音十分的漠然。
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可是此时……他却突然感觉兴味索然,说完,他不再看这战场,转身便离开了。山中的风吹得他的衣袖鼓起,衣摆猎猎作响间,形单影知的阎凤九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寂寞。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她之前住过的那间房门口,房间里空荡荡的,桌上摆着菜早已经凉了,那一碟清蒸河鲤正冷冰冰地摆在那里,连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他突然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既然最终要走……当初为什么要出现在他面前……
作为一个半妖,从出生开始,他便注定是一个悲哀的存在。即不被人类世界所接受,也不被妖类世界所接受,渐渐成,他成为了一个游离在灰色地带的狩猎者。
所谓狩猎者,即是靠吞噬其他妖族来修炼自身。在一次次的杀戮之中,他渐渐变得强大起来,也越来越享受杀戮带给他的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使是被歧视的半妖,也可以让那些曾经歧视他的妖族感到战栗和恐惧。
直至那年冬天,他闯进了万妖山,碰见了她……
妖王碧梧。
生平第一次,他遇到了比她更强大的妖族,并且败在了她的手上。
他以为这一回一定在劫难逃,可是她却收回了手中的利剑,掏出腰间的酒葫芦,笑盈盈地对他道,“这样重的煞气,你也不怕走火入魔,不如来陪我喝酒是正经。”
她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
只因那一笑,他留在了万妖山。
他以为他总算找到了一个栖身之处,他以为他可以永远跟在她身边,他为她扫清一切障碍,打败一切来挑衅的妖族。
可是……有一日,她竟对他说出了要与人界联姻的决定。
她要离开万妖山。
而他,又将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在她联姻前夕,他带妖兵在北莽大开杀戒。
所以,他动手杀了赫连家满门,嫁祸于她,让她成为千夫所指。
所以,他让她服下妖丹,在婚礼之上现出了原形。
他想让她在人界无处安身,他想逼她回到万妖山。届时,她仍是他的王,他仍可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她竟是宁死,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而他……终究还是变得一无所有了。
他……亲手杀了她。
据《赫连家族大事记》记载,恒天七十五年秋,原家主赫连珈月因窝藏妖物之罪被判处死刑,原第七族长赫连云继任家主之位。
第三族长赫连白叛变劫狱,与赫连珈月逃离凉丹,不知所踪。
凉丹城里又恢复了安静,连北坊区都慢慢开始有了人烟,渐渐的,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景象,人们渐渐忘记了北坊区的可怕传说。忘记了被施了火刑的银月巫女,也忘记了那两位权倾一时,却又突然失了踪迹的国师大人。
一晃五年过去,皇帝淳于金喜得龙子,大赦天下。
清晨,城门刚刚打开,一辆破旧的马车便晃晃悠悠地驶进了凉丹城,马车上坐着一个青衫男子,他嘴里哼着悠扬的小曲,形象甚是落拓不羁。
凉丹城的早市十分热闹,他驾着马车饶有兴致地四下转了一圈,最后在一间赌场前停下了马车。
“兄弟,借问一下,这里原来不是木微堂医馆么?”他抬头望着那亮闪闪的金漆招牌,看了好半天,才拉住一个过往的行人,问。
“木微堂?那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啊?”那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那你可知这里原先的主人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那人摇摇头,走了。
青衫男子又愣愣地门口站好半天,直至赌场里的保镖出来赶人,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