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茹之垂下眼,喉头滚下冰镇的汽水,碳酸的气泡直往身体里钻。

咕噜咕噜,她的身体里正游动着一条小鱼。

*

第二天依旧是下雨天,他们的运气着实不算好,还是暴雨。

陶茹之躺在床上,能听到雨水激烈拍打窗户的动静,心里泛出烦躁。

海边的景色很仰仗天气,像这样的下雨天,景色就会大打折扣,让人提不起兴致,于是他们一致取消了闲逛的计划,各自吃完早餐回房睡了回笼觉,午餐时间又默契地集合,一齐在酒店的餐厅里用了餐。

到下午三四点时,雨终于停了,只不过天气依然阴云t密布。

大家以防万一地带了伞出门,路上一地积水,不过好处是空气凉爽了不少,沿着海边的水道走神清气爽。

他们一路走到千光寺山下的缆车站,坐缆车上到山顶。

这里是尾道必去的景点之一,顶点有漂亮的观景台,可以俯瞰濑户内海。不过也因为天气原因,并不如陶茹之想象得那么美,她连掏出胶片机的欲望都没有,随便用手机拍了两张了事。

好在除了观景台之外,山上还有千光寺和安藤忠雄设计的美术馆可以消磨时间,等他们逛完这两处景点时,差不多已是傍晚,他们该回去酒店拿行李赶往下一站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继续坐缆车下山,而是选择了步行。因为听说山路上有一条有名的猫之细道。

差不多到了半山腰的位置,陶茹之见到了所谓的“猫之细道”,并不是真的有猫在这里,蜿蜒的山路上画满了各种猫的形状,阶梯,墙壁,哪哪都有。

分岔的一条小道尽头甚至还有一座特别迷你的红色鸟居,真的特别迷你,她想自己甚至可以把它抱起来偷走,实在太可爱了

鸟居的前方压着一块画着猫猫头的鹅卵石,旁边是一只白色的奶牛猫雕塑,仿佛它就是鸟居的猫猫侍卫。

这里分明就是属于猫的山头嘛!

陶茹之注视着小鸟居,拼命压下抱起它就跑的冲动,默默鞠了一躬。

她拜完,回头看见林耀远举着手机对着她。

“……你在偷拍我?”陶茹之一惊,“这有什么好拍的?”

“我拍的是视频。”他得意地扬了扬手,“回去就给雨滴看,让它看看你居然是个猫奴。”

“你真幼稚,用这个跟我向雨滴争宠。”陶茹之不以为然,“我申明,我才不是猫奴。”

“眼见为实,刚刚在千光寺可没见你这么积极拜。”

“胡说,我也拜得很虔诚。”

他直接戳穿:“你刚才连腰都没弯。”

陶茹之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耀远顿了顿:“就不小心瞟到的。”

“反正我后来走的时候有拜了一下!”

他很笃定:“你说谎真是不打草稿啊陶茹之。”

她强调得很心虚:“我真的拜了,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两人为拜没拜这么无聊的问题吵吵着走出猫之细道的时候,天光突然一下子变得很刺目。

陶茹之抬起头,被半山腰所看见的景象所震撼。

天际线能看见一点点正在下沉的日落阴云仍旧布满天空,被阴云逼到只有一线的晚霞却绽放出刺眼到无法让人直视的金黄。那处被撕裂的缝隙昭示着在阴云的背后自有新天地,那是一个无风无雨,令人沉醉的天地。

陶茹之屏住呼吸,在绝对的美面前,人只会剩下本能,用眼睛注视一切。

那一道金黄又偏向赤红的夕阳从云层中射出,打在不远处的金光寺顶,打在山林,打在他们身上。鬼使神差的,明明是这样的绝景,这一刻,她却舍得抽出视线,投向正站在她下一阶的林耀远。

他的发丝也覆盖着那层柔软的红,仿佛他也属于撕裂阴云的新天地。

陶茹之恍惚片刻,下一秒瞪大眼,手已经搭上了他的后脑勺,摸到了他的发丝。

好柔软,像摸到了天尽头的云。

林耀远半侧过脸,睫毛也覆着一层红色的光晕,正惊讶地看她:“怎么了?”

陶茹之尴尬地回神,趁走在前面的陶康笙和林棠娟没注意,手掌发力,顺势拍了一下他脑袋,粗声粗气道:“我要拍照,你挡我镜头了。”

“……”

后脑勺被恶狠狠挨了一记的林耀远从半侧着身突然完全转过身,他微仰起脑袋,盯着她,仿佛在控诉她的暴力,眼神却又不算凶狠,仅仅只是在她同样被红霞照满的脸上巡游。

陶茹之岔开视线,作势去包里掏相机。

手刚伸进包里,林耀远也动身了。

他径直跨上跟她同一级台阶,不往她的左边,右边,而是径直朝着她的正面,差点踩上她的脚。

然而狭窄的阶梯根本容纳不了两个人的脚步。

他们只能贴近,又是抬抬手就是拥抱的那种近。

这次却不是意外。

陶茹之的手僵直在书包里。

视野里的晚霞彻底被少年的身型所遮挡,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我就挡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