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冲着AA乐队来的。AA乐队排在晚场的第一场,早场的乐队没几支他俩认识的,到了感兴趣的就下去跟着人群蹦一会,没感兴趣的就在vip的休息区里优哉游哉地吃吃喝喝。
早场和晚场之间有一个小时的间隔,宁映白摇晃着脑袋观察人群的动向,还剩四十分钟就跑下去抢占前排要干等到AA乐队上台。
“咱俩这么大只会不会挡到后面的人视野啊?”人群慢慢地聚集在身后,他们霸占着第一排的正中央,陈靖阳隐隐觉得后面会有人骂他俩缺德鬼。
“来都来了!我省吃俭用买的票不就为了这个时候么!”
AA乐队是一支成立于上世纪末的乐队,年纪比他俩小了那么一丁点,在内地摇滚乐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后“啪”地一声解散了。那会儿宁映白他们刚上小学,到了能听懂摇滚乐的年纪,AA乐队早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了。这次的音乐节以AA乐队暌违舞台多年再重组为噱头,乘机把票价又提高了一截,而vip和普通票的待遇天差地别。宁映白勒紧裤腰买了门票和机票,才先后傍上俩大款,怎么想都为那段时间的节衣缩食感到不值。
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工作人员上台架起了乐器,然后宁映白看到了她熟悉又陌生的乐队成员登台。
陈靖阳的手被宁映白握住,他还记得宁映白以前说过,可以选择的话她想出生在八十年代,这样就能亲自经历AA乐队的全盛时期了。
的确,喜欢AA乐队的年轻人是少数,人群里大多都是比他俩大了十几岁的面孔。之中有一支应该是AA乐队歌迷组织的队伍,他们穿着印着AA乐队标志照片的服装,举着手幅和海报,部分人还拿着AA乐队那张被称为“每一首歌都是王炸”的专辑。
这点醒了陈靖阳,当年他答应过宁映白要送这张专辑给他,结果他非故意地成了言而无信的人。
这事从宁映白说要来看AA乐队起他就一直惦记着,都拖了……八年,再拖下去心里也过意不去,在主唱开嗓之前抓紧时间从包里掏出专辑塞到宁映白手里。
宁映白短暂地诧异了两秒,以他俩的关系说“谢谢”就太生分了,可别的词还没想到。而主唱二十年不变的少年嗓音唱起了乐队的主打歌曲。宁映白去过主唱单飞上的音乐节,但比起乐队全员再聚首,蕴含的感情色彩是完全不同的。
她原以为AA乐队重组只是歌迷一厢情愿的泡影,可是她一步步地参与了听到消息、抢票、等待日期临近、到达现场这些步骤。这一刻终将来临。
她忘情地跟着人群合唱,也忘记了身边人的存在。陈靖阳的激动程度并不亚于她,但他因为唱歌不好听没敢开口破坏气氛,静静地拉着她的手一起观看。
岁月的流逝苍老了乐队成员的容颜,不变的是主唱的歌喉和观众的热情。主唱一再为自己的走音道歉,包括宁映白在内的所有人卖力地呐喊“没关系”,乐队成员为之动容,轮流说了一番致谢这么多年等待的话语,最后为全场献上一曲青春感十足的欢快乐曲作为终章。
宁映白高涨的兴致至人群散尽也没有消退,她一路蹦蹦跳跳和陈靖阳来到了举办场地的边缘,跟着矗立着的立牌挨个合影。她心情只是一般好的时候绝对做不出搭在立牌上拍游客照这档子事。
“哟。”
“哟什么啊?”
“你把你眼角擦擦吧。”
“讨厌啊一点泪而已,你这话我还以为什么脏东西冒出来了。”宁映白抹了眼角,转到立牌背后,这个方向延伸出去就是W市市郊的田野,她的视野里除了陈靖阳没有别人,歹念骤升。
陈靖阳把镜头快速拉近又拉远,看着宁映白在他的屏幕里变大变小,欣赏着她姣好的容颜,再并拢手指将镜头拉远,她竟然拉下了衣领露出了粉嫩的乳头!
他料想到了宁映白不会放过在陌生异乡露出的机会,前段时间她也老找摄像头的死角这么做。但他以为宁映白至少会对偶像复出之地怀抱一点敬畏之心,看来是他对她产生了重大误解,这女人不能用常识来推测,逆推情怀才激发了她性兴奋。
“怎么样?”宁映白整理好衣服。
陈靖阳收起手机:“刚才镜头扫到咱俩的脸时,可没人能想到我们在角落里做这种事。”
“你还真别说,在大屏幕上看自己放大了几倍的脸也忒好看了,要是能肉眼截图我都想发一张朋友圈了。”宁映白跳到陈靖阳身边,拿过他的手机,另一只手举起了他送的专辑,由她掌镜拍下一张背对着主舞台的合照。
她传到自己手机上对照片进行微调,不给陈靖阳观看修图过程就直接发到了朋友圈,配文“陈某终于做到了八年前答应我的事”,还觉得不满足,切到了QQ空间发了一条久违的说说。爆炸的消息提示符合她的心理预期,果然这群老同学一个个的在空间都是只看不发,一串串地诈尸了出来。
“这次行了吧?自拍和合照都有了。”宁映白把手机放在陈靖阳面前晃了晃,陈靖阳惊喜得说不出话。
宁映白心情一好就会做出一些模糊了炮友和恋人界限的事,可是这样的暧昧不清也让陈靖阳无法拒绝,他存了图在自己的账号上也发了一次。
宁映白选择回复了几条评论,QQ空间比起微信朋友圈有一大好处,即无需共同好友关系也能看到别人的评论。她想后面刷到的人看到这一长串评论肯定特壮观。
她对好几年没碰过的空间感到新奇,还误触了一个伪装成正常消息的广告。她无意间她点进了最近访客的界面,除了一干她对不上名字和长相的老同学,还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祝凌在一个多月前访问过她的空间,具体时间是她和陈靖阳翻云覆雨时、祝凌来Z市的那几天。
她回忆着自己的空间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内容,最多的是初中时和同学们的聊天打屁。她曾和陈靖阳放着QQ的聊天功能不用,在某条说说下面或者留言板里彻夜地版聊。
祝凌是看不到她给好友备注的昵称的,他不知道哪一位是陈靖阳,也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陈靖阳这个人,几千条说说里有多少在他看来是“有价值”的东西,只能由他自己分辨。也许他是在焦急之下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尚陌生的她吧。
宁映白瞟了一眼正在回复评论的陈靖阳,她想名为祝凌的这个伤口一时半会儿是愈合不了了。
“好多人想约咱俩回去之后出来打麻将呢!”回到市区,陈靖阳兴高采烈地跟她汇报好消息。
“就回去了?我还想多去几个地方走走呢,海边不去了么?要不是我签证拖着没办我还想出国打一转呢。”
这和陈靖阳的计划相悖:“啊?我想回去了就开始复习考研了……”
“七月半了,你才开始准备考研?”宁映白没考虑过考研,但她对考研的时间规划有一个基本的认知,“X大?你那专业得考数一吧?你是太小瞧考研了还是对自己信心太高了?”
“你别小看我啊!那个世界的我都能考上,我怎么就考不上了!”
“那不是明年才考上的吗?大小年你懂不懂啊!”
“我不管。”陈靖阳跟她赌气起来,“可以重在参与啊,第一年先感受一下气氛,免得第二年在考场上紧张……”
“你这话像我妈会说的。”宁映白拍了拍陈靖阳的肩,“小陈,你要有这觉悟当年就该复读上X大了。”
“我复读干嘛啊,我学校又不差!”陈靖阳的高考分数也算对得起他的努力程度,他一点都没动过复读的心思就出发去远方了,“咱俩……可以明年一起考啊,我等你。”
“你又懂我能毕业了?我都没想好要不要考研,学校和专业也要花时间选……读了研究生出来又能干什么呢?”谈及毕业和就业,宁映白比对待任何问题都要迷茫。
陈靖阳想的是他决不能让宁映白过得比另一个世界里差,想了法子来激励她:“你不考我考!你要不考,你学历就比我低了,要是我今年考上了你还没毕业,那你以后就是我学妹了,这你能忍?”
“还跟我玩起心理学了?”宁映白推开他,“行,就冲你这句话我还真忍不下去了,我的学习能力能比你差?哎,来都来了,要不我狠一把心跨考一个能赚钱的专业吧!再在这专业浪费人生也不是个法子……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
宁映白一句话把他俩之后的人生捆绑到了一起,但她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返校查成绩,大三下低空飞过,加权平均到所有学年的绩点里,再计算入补考和清考的规则,情况不容乐观。
陈靖阳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学期伊始他在X师大附近和宁映白租了房子,过着周末夫妻的生活,一切好不甜蜜他私自安上的名号,没敢向宁映白汇报。
然而他忘记了大四上学期还有学校安排的实习,逃也逃不掉。此人这辈子过得随遇而安,虽然他面对学校不堪的住宿条件只是抱怨了几句就加入了集体生活,但不代表他对实习的厂子还能笑得出来,和每个学生一样都是愁云惨淡、叫苦连天。夜里回了宿舍有对象的都在打视频,陈靖阳也不例外,有时候诉苦都诉到觉得自己是负能量之源了,宁映白还在对面耐心聆听着,给予适当的回应来调整气氛。
她和外表不一样,内在是个很细腻的人啊。她要真是女朋友就好了,做朋友和炮友都很完美,可他不可能满足于此。
实习结束,接踵而来的是毕业设计的开题,恢复周末鸳鸯的日子遥遥无期。宁映白说要不她去C市住吧,她的事都可以远程处理,必要时买张机票回学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