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进来吧,不管你们是不是来做客的,我想菲奥娜肯定会喜欢我的燕麦糖饼干的。”
与房子外面的简陋相比,屋内的布置和陈设既精致又华美,无论是墙布和窗帘的配色,还是装饰器具的摆放,都在漫不经心中透出优雅的格调。只是,怎么看都不太符合邓布利多的风格喜好尤其是那个摆在壁炉上的镶金的长管土耳其水烟筒,上面还用摩洛哥皮革卷成了蛇形。
里德尔往那瞥了一眼,笑着和菲奥娜说:“别的或许瞒不过你,但你绝无可能猜到,全世界待遇最好的监狱,就是霍格沃茨的校长的家。”
不等邓布利多说话,菲奥娜就批评了里德尔的行为,“汤姆,收一下你轻佻的态度,对邓布利多教授,我们难道不该保持应有的尊敬与感激?”
里德尔撇嘴,又硬扭出一个微笑,“你说得对,事实上,正因为我惦念阿不思对我们的帮助,我才知恩图报地,冒着声名狼藉的风险,把格林德沃先生从瑟库姆锡兴监狱偷渡了出来,让他免于摄魂怪的亲吻和狱卒的羞辱,舒舒服服地安置在了这里。”
“汤姆。”菲奥娜加重语气。
里德尔摆正表情,在沙发上坐下来,亲和友善地问正在泡茶的邓布利多,“不叫格林德沃先生过来一起喝茶吗?”
“我想他可能需要休息……”
“并不需要,”邓布利多的话被打断,格林德沃从楼上缓步走下来,“既然这里是全世界待遇最好的监狱,我认为我应该享有见客的特权。”
对这个制造了巫师界长达三十年动荡的传奇人物,菲奥娜不免仔细地多看了两眼。他很高,身形不算魁梧,哪怕年纪已近百岁,挺直的脊背让他看起来仍然颇具压迫感。
他的五官很深刻,即使皮肤已经松弛,容颜已经衰老,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美风姿,眼角的皱纹也盖不住清明而锐利的眼神,视线扫过时,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凌厉威势。
“虽然我倒不认为这里是监狱,”他施施然地坐在了靠着壁橱的扶手椅上,嘴唇上翻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更像是麻瓜的动物园,谁都可以来把我当个稀奇乐子看了。”
格林德沃说话时看着里德尔,里德尔看了看菲奥娜,含着笑没搭腔,他便又把目光对准菲奥娜,见她也直视着他,便抬了抬眉毛,与她对视了一会。
他的话是对里德尔说的吗?菲奥娜扫了眼把茶杯塞进格林德沃手里的邓布利多。不,他真正在意的听众只有一个。
借着递茶的动作,邓布利多安抚般地在格林德沃的肩膀上按了一下,随即又把茶点送到里德尔和菲奥娜面前。
“在这种天气过来,总该有什么原因的,汤姆。”他说。
这种时候,说只是心血来潮哄女孩高兴,那就把人得罪到死里了。里德尔自然没这么耿直,他圆滑地一笑,“确实有件不大不小的事需要和你商议一下。”
见里德尔往她手上瞄了一眼,菲奥娜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果然,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老魔杖我不知道它现在的归属权到底在你们哪一个手里,不过留在这里总归让我放心不下。我当然相信格林德沃先生不会不顾你的声誉,做出点什么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不过,要是被落到别人手里,借机生事,总是一场不必要的是非。”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下,格林德沃把杯子放到托盘里,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
“我说过什么?”他没看里德尔,转向身边站着的邓布利多,不无轻慢地说,“他不会忍受得了这个诱惑的。”
“那么,老魔杖又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呢,格林德沃先生?”
里德尔无声地笑了起来,格林德沃朝发声的菲奥娜望去,眼睛眯了眯,“你还没做自我介绍,女士。”
“菲奥娜·吉格尔。”
“我还以为要称呼你里德尔夫人。”
“那我是要称呼你为邓布利多先生,还是称呼邓布利多为格林德沃先生?”
两个加起来都快两个世纪的老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菲奥娜微笑,“所以,不要把父系社会的冠姓权拿来当作羞辱女性的手段,这样只会给男性也带来不必要的枷锁。”
两位年迈男性又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邓布利多体贴地又往菲奥娜面前加了几块饼干,“这个燕麦糖饼干味道是挺不错的,对吧?”
“是的,您做的吗?”
“不是。”
“那是格林德沃先生做的?”
“……汤姆,你是说你想要老魔杖?”
里德尔笑容满面地点头,轻快地说:“是的,顺便,如果能把隐形斗篷也给我就再好不过。”
“隐形斗篷?”邓布利多微顿,“你指的是死亡圣器里的隐形斗篷?”
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里德尔把隐形衣的下落锁定在了波特家,随意地说:“普通的就行。”
没人被他糊弄过去,格林德沃冷冷地说:“怎么,你连老魔杖都不满足,还想集齐死亡圣器,成为死神的主人?”
“我只是对任何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都很感兴趣而已,”里德尔慢吞吞地抽出魔杖,杖尖在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之间游移,“比如说,把死亡圣器作为组织的符号的某位领导者,却没能集齐死亡圣器听起来就足够有挑战性,不是吗?”
按下凛然色变的格林德沃,邓布利多拿出一根接骨木魔杖,平静地迎上了里德尔的目光。
“对你而言,真正具有挑战性的事应该是打败我,汤姆。”
从邓布利多的家里出来,雨云已经飘到了这边,整个山谷被打得湿漉漉的。里德尔用刚到手的魔杖凝聚出伞,撑在了两个人的头上,步履悠闲地行走在山谷间。
默然地走了一段路,菲奥娜终于整理完思绪,抬头,“邓布利多打败格林德沃后,一开始是关在纽蒙迦德,是你故意用他的手下逼迫他越狱想杀了他?”
“没错。”
“邓布利多出面要你放过他?”
“确切地说,他恳求我让他免于一死。”
里德尔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仍有些惊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全世界所有巫师看来势同水火,是生死仇敌的两个人,居然存在着那么隐秘暧昧的牵扯。他当时才明白,为什么重生前,格林德沃至死都不愿意说出老魔杖的下落。相比起来,他在世人面前戴着的虚伪面具,揭开来都不如邓布利多所隐瞒的真相叫人震惊。
想着,里德尔略带了几分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菲奥娜微微点头,“是可以称之为绝妙。”
叫世人眼里毫无瑕疵的英雄,当世最伟大、最德高望重的白巫师,亲自看守由他打败的,犯下了累累罪行的、最邪恶的黑巫师就像让一只牧羊犬不再驱策羊群,而是看管饿狼。
偏偏他们既是死敌,又是爱人。
一个囚牢,关住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