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直接从花洒喷到瓷砖上的声音,与冲在身体上再流淌滴落下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前者清脆高亢,后者迟缓沉闷。

而这同一时间内混合在一起的两种声音,站在门口的里德尔能清楚地分辨出来。

潮热的水汽从未关紧的门缝中涌出,黏腻地附着在他的皮肤上,他觉得有些热,想往边上走几步,脚却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扭过头,透过起居室敞开的窗户望向隔着湖的远山,深秋的山上树叶红得耀眼,就像是着了窜天的野火,烧得空气都滚烫起来。

太热了。

里德尔有些口干舌燥。

第95章 、这个黑魔王他不做啦

菲奥娜的五感一直都异于常人的敏锐,哪怕房间里的窗户玻璃很厚实,窗帘也拉得很紧,她还是在朦胧中就捕捉到了从轻缓到急重的雨声。她还有些困倦,不想醒来,但随之感受到的,贴在耳边的心跳声,让她不自觉地聚集起精神聆听。

砰砰,砰砰。

规律沉稳的搏动声中,混合着各种脏器的运作和血液的流动的声音,充满了生命力。听上去其实与大多数人的心跳节奏并没有什么区别,但隔着胸膛撞击上她的耳廓时,却仿佛带有某种特殊的,将它与所有人区分出来的冲击感,使她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被另一个生命的存在感侵袭,是一种既危险又美妙的复杂滋味,菲奥娜近乎享受地静静感受了一会,才惬意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在昏暗中有些模糊的胸膛,宽厚,饱满,紧实,心口的位置隐约还残留着她昨晚咬下的齿痕。

记忆被触发,她回想起了他当时微微抽搐着紧缩的肌肉,掐在她腰上更用力了几分的手指,以及,被欲丨望主导,像野兽一样贪婪、粗野,亟不可待地想要释放,却又被理智束缚,在放纵和克制之间挣扎的,矛盾又痛苦的表情。

像被拴上了颈绳,戴上了口套的野兽,目露凶光,涎水滴答,急欲攻击,然而秉性中的凶残野蛮和深入驯化的规矩却在体内激烈地厮杀,最终还是顺服地将下巴放在了猎人的掌心。

里德尔总以为她习惯了疼痛,所以才无法抵抗亲密的快感,他得意于抓住了她的软肋,却不知道,比起感官上的刺激,真正让她着迷又沉醉的,是看到她的每一次颤抖,每一声喘息都能引发他的失控,是清楚感受到他在爆发边缘不得不极力自控的忍耐。

没有什么比让一辆飞速行驶的火车停在她的足尖,更让她感到畅快淋漓的满足。

视线上移,菲奥娜对上了里德尔还在沉睡中的脸。

浓密的微鬈黑发凌乱地搭在宽阔平滑的额头,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片浅浅的阴影。他有一个希腊式的鼻子,窄而长,高而平,鼻尖的弧度勾得恰到好处,连同鼻翼的轮廓,像一座沉静又冷漠的雪山。嘴唇很薄,唇线清晰而优美,吻上去能感受到与他整个人截然相反的柔软和温暖。

他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凝聚了造物主最大的善意与恶意的漂亮脸蛋,睡着的时候总会让菲奥娜想到麻瓜神话里的恩底弥翁因为吸引了月亮女神而陷入永远的沉睡的俊美牧羊人。美总会引来黑暗的觊觎,无有例外。但她可不满足做塞勒涅,只在每个夜晚悲伤地吻他。

她要撕开死亡的黑幕,熄灭永生的虚光。她要让他睁开眼睛,眼里别无他物,只能看着她。

她要他,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意识逐渐从睡意中剥离,里德尔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已经觉察出了空落。手下意识往身边一探,没捞到想要的人,他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转头就在窗边看到了要找的人。

菲奥娜侧身坐在窗台上,窗帘稍稍拉开了一条缝,窗外不知道有什么吸引了她,她正静静地凝望着。

她没穿睡裙,赤丨裸着单披了一件薄薄的白色晨衣,及腰的灰发覆在瘦窄的后背上,像丝绒的披帛一样盖住了她,顺带半露半掩地挂在了胸前的微小起伏上。两条细而直的腿毫无遮掩,白晃晃又懒洋洋地从窗台上垂下来,仿佛两枝含苞的麝香百合挂在窗下。

房间里还很暗,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柔和晨曦,唯独沐浴在了她的身上,使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圈朦胧又清冷的灰白色光晕之中,在昏黑的房间中仿佛自成光源,霸道地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

事实上,这道清瘦薄影没有玲珑有致的曲线,姿态也并不怎么妖娆性感,甚至并不具备大众定义的,充满风情和柔情的女人味,但只是对她投以惺忪一瞥,里德尔的身体和心脏,连同思维和灵魂,都像是罐子里煮沸的水,剧烈地升腾出连绵不断的气泡。

里德尔本来以为,欲丨望只是一种生理反应,就像热了流汗,冷了颤抖。可菲奥娜的存在让他明白,欲望来源于无法得到满足的空洞,就像饥饿的人看到食物分泌口水,缺水的人在沙漠中会看到绿洲,他看到菲奥娜,就想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

他没有制作魂器,但他的灵魂仍然缺了一块,只有她能填补。

听到动静,菲奥娜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下雨了。”

里德尔这才注意到,确实有雨拍打在窗户上的轻微声响。

他掀开被子下床,身上也没穿衣服,拎起堆在地上的黑色睡袍随意披上,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探头凑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过分缠绵的早安吻。

“不冷吗?”他握住她的腰,感受着微凉的肌肤传递过来的细腻柔滑的触感,掌心控制不住地往下游走。

“不冷,”感受到他的蠢动,菲奥娜平静地提醒,“可能天色让你错以为时间还早,但一个小时后你就要出现在魔法部的例行周会上。”

手一顿,里德尔艰难地抉择了一下来快餐是不可能的,菲奥娜的性格,要做就一定要全套流程一丝不苟地做到她满意。旷工的话,已经在罢工边缘徘徊已久的约瑟芬可能会火速写辞职信他暂时还不想失去一个能干又心思简单的副手。

他遗憾地收回手,又仍带不舍地亲了亲她的唇角、脸颊、耳垂、脖子……

“再继续,就不准停了。”菲奥娜转过脸看他。

里德尔立刻直起身,往浴室走。

看着他仓促的背影,菲奥娜笑意隐现。

洗漱完,里德尔回自己房间换衣服是的,他的房间到现在为止和菲奥娜的还是分开的,只有在每次结束后,她会宽容地默许他留下来睡一晚。

倒像是给他支付的过夜费。

里德尔自嘲地想。而他也确实有些难以分辨,他到底是更想和她亲密,还是单纯地想抱着她一起入睡和醒来。

其实也不需要分清,反正这两件事是连在一块的。

换好衣服前往餐厅,菲奥娜已经坐在餐桌前,正啜饮着果汁看报纸,见她换了外出的衣服,里德尔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问:“你今天要去哪?”

他以为她要去见贝拉她曾经是他的狂热追随者,现在已经改换了信仰,狂热地追随了另一个主人。

事实证明,贝拉是个纯粹的慕强主义,谁能强大得让她崇拜和畏惧,谁就能获得她毫无保留的爱和忠诚一如他预料的那样廉价。

“密斯特路。”菲奥娜喝了口橙汁后回答。

里德尔眉心微动,挤出一个微笑,“等我结束了,我们一块去?”

菲奥娜从报纸后抬头暼了他一眼,“不算是一个好提议。”

里德尔迎着她的目光耸了下肩膀,做出无奈的表情。

在菲奥娜醒来之前,他曾断言,以他和吉格尔夫妇二十多年的交情,如果菲奥娜要认回他们,他们对他的身份肯定也会自然接纳,非常认可。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拳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