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陵若是要查,他便不会包庇任何人。
此时他淡淡道:“并非你时运不济,而是你做了错事。做错事走错路,被人发现了,自然就要纠正回来。你该庆幸,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否则你今日就别想稳稳当当站在这里,还有知县可做。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该知道的。”
沈云自然是知道的,他算是命大了,这一次没牵扯出什么严重的内情。只是他不爽谢君陵总一副能安排他命运的姿态,他凭什么高高在上,还指点沈云迷津?
谢君陵瞥他一眼,又道:“若真说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那还真有一桩。”
“什么?”沈云不知道狠咬他的原因是什么,此时侧耳聆听。
“拙荆前些日子去宝佛寺,遇到了李氏。若不是丫鬟做了替死鬼,拙荆就该被她害得从台阶上滚落,伤到孩子了。”谢君陵说完这句,便关上了门。他也不知道是解气了还是不解气,只是他想起来就后怕,孩子伤到没什么,若是陆宝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不会让沈家好过。
沈云听到了真相,错愕不已。他想过无数个原因,却从来没想过是这一桩!原来是李娇这贱人害他!
沈云全然忘记了,是他贪图银两才跟着人做那等诓骗富硕考生的事,他一心一意朝李娇身上撒气,竟有史以来头一次打了李娇一巴掌。
李娇被那震天响的耳光摔懵了,她发了狠,动手就去挠沈云。这对夫妻打得不可开交,还惊动了崔氏。
崔氏怎样都没想到李娇还能伤害夫君,真是好大的胆子,一时间她气得倒仰,陷入了昏迷。
最后沈家以不孝的名义休了李娇,回了李家的李娇,由于她自小和亲戚堂姐妹关系都不好,在李家也像个透明人似的,无人在意。没过几年便剃度出家,再也不入俗世了。
这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谢君陵吩咐下人关上门后,急忙回了内室。他身上带着寒气,在烧着暖烘烘地龙的屋子里站了好久,驱散了寒意后,这才靠近陆宝儿。此时的陆宝儿仍在熟睡,她知道谢君陵出门了,可她全然不在意。有孕的妇人本就很难入眠,非要侧躺才行,不然那肚子沉甸甸的,总觉得压着人一般。
此时谢君陵重新进了锦被,他从后头拥住陆宝儿。
陆宝儿被他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夫君怎么了?方才出去有什么事?”
谢君陵怕她多想,此时道:“无事。”
“真的?”
“嗯。”谢君陵顿了顿,还是说,“若是我仕途不顺,要被贬到地方做官,你会怎么样?”
陆宝儿一晒:“能怎样呀?自然是跟着夫君一块儿去。”
“你不图京都富贵吗?”
“有什么可图的?我爱重夫君,和夫君待一块儿便是最好了,其他有什么可想的。”
陆宝儿这样一说,倒是让谢君陵心里起着波澜。也是,若是他的宝儿,定然去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她是快乐的,而谢君陵总仰着她的光。他见她欢喜,心里就敞亮,见她受苦,便要为她撑腰,遮风挡雨。
谢君陵是依靠陆宝儿而活的,是她好,一直陪着谢君陵。而不是谢君陵本事大,让陆宝儿享福。
此时,谢君陵凑近了吻了一下陆宝儿的耳尖,轻轻道:“继续睡吧。”
他的气息很烫,撩得陆宝儿浑身发痒。她急忙朝别处躲,对谢君陵道:“夫君别亲我耳朵,怪难受的。”
她一说“难受”,谢君陵的心火便起来了。此时谢君陵的目光如炬,哑着嗓子问:“嗯?难受么?”
“什么?”陆宝儿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
此时见陆宝儿一副娇憨模样,谢君陵情不自禁吻上了她的唇,道:“别躲。”
陆宝儿羞红了脸,娇嗔:“夫君!我还有身孕……”
谢君陵脸上也红得能滴血,此时轻声道:“我问过太医,说是女子身孕三个月后,也可。”
他这话里有什么意思,懂的人都心知肚明。
陆宝儿没想到谢君陵会厚脸皮去问太医这档子事,顿时张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分神的一瞬间,给了谢君陵可乘之机。
就连老嬷嬷也纳罕谢君陵在陆宝儿孕期也不寻几个房内人,算是世间少有的专情人。
等到老嬷嬷听到谢君陵要热水,脸都黑了。她还以为谢君陵多能耐呢!
谢君陵知道自己今日这事挺荒唐,他也不敢看老嬷嬷。只当是什么都没瞧见,伺候好陆宝儿,继续哄她入睡了,一夜好梦。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正月里,陆宝儿吃完红绿丝甜糕就肚子疼。
老嬷嬷算了算日子,已是九个来月,这个月家中的人各个神经紧绷,生怕陆宝儿要生了,下人有哪处疏忽的地方,讨了谢君陵的嫌。是以,下人们连年都过不好,夜里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起身来内院候着。
陆宝儿肚子里发作了,幸亏谢君陵是年假期间,能在一旁守着她。谢君陵的目光一直跟着陆宝儿,见她眉头微蹙便知哪处不对劲,急忙喊老嬷嬷:“嬷嬷,你来看看宝儿。”
嬷嬷一看这阵仗就不对劲,急忙喊了几个稳婆来,将陆宝儿搀到产房去。谢君陵想跟着进去,稳婆急急地将他拦在外头,劝阻:“老爷可见不得女人家的污血,会影响运道的。”
谢君陵才不管污血会不会影响他的官途,此刻陆宝儿最重要。他板着一张脸道:“让开。”
另一个稳婆见谢君陵是个劝不动的主儿,便又想了一招:“就算老爷进产房,您也帮不上什么忙,在里头不过是添乱。到时候瞧着您的脸色,各家婆子都不敢使劲儿,岂不是帮了倒忙?”
这样一说倒有几分道理,行内的事情自然是由内行人做,谢君陵也是急昏了头。他抿了抿唇,道:“既然如此,你们快些进去瞧瞧夫人吧。”
“嗳,您放心,这京都各家官太太都是有我们仨接生的,旁的不敢说,总比那些乡下来的要懂得多。”稳婆同谢君陵讲了一句,便招呼着另外两个姐妹进了产房。她们之所以有闲心在产房外同谢君陵寒暄几句,不过是看着陆宝儿离要生还差点时辰。
老嬷嬷去灶上炖人参汤了,苏老夫人还让人送了上好的百年老参过来,说是陆宝儿体乏无力时,切上一片含在口中,能吊气儿。
生产一事就是女子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中,任何环节都不得马虎。谢君陵在产房外站着,时不时听到陆宝儿的哀嚎,想着她连被竹刺扎一下手指头都能泪眼婆娑的,如今生育是要受多大的罪?
这样一想,谢君陵心中十分不舍。他还有些后悔要孩子了。许是陆宝儿和谢君陵都是苦命人,自小便没有长辈,像他寡情冷淡,没想出子嗣的好来,家人也可有可无,唯有陆宝儿是他喜欢的,只想守着她过一辈子。陆宝儿不同,她喜欢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总觉得家中够冷清了,再生个她与谢君陵的孩子来,一家子热热闹闹在一块儿才好。这也是陆宝儿珍爱肚中孩子的原因,那是她和谢君陵的孩子,长了两人的好处,不论男孩女孩都会是极漂亮的。
谢君陵想起前几日陆宝儿问他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谢君陵说男孩女孩都好,要真说的话,那就要个嫡子吧,这样一来,留着一个种传宗接代,陆宝儿就可以少生几个了。不过带把的儿子天天围着陆宝儿转,谢君陵也有些不喜欢。他是极其自私的,连儿子的醋都想吃。这般一想,又觉得要是个女儿也不错,女儿是贴心小棉袄,长得和陆宝儿像,成日里喊他“爹爹”,心里也热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