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东的事西的事说了一堆,无非就是教导陆宝儿要如何养胎,见她那小脑袋点啊点的,不管什么事都说听到了,苏老夫人便很无奈,于是转述给碧珠老嬷嬷听,由她照看陆宝儿的饮食起居。
苏老夫人见各方各面都安排上了,心满意足地回了傅府。她是打算这些日子多跑几趟谢府,总要将陆宝儿这一胎照看好,不论之后生的是曾外孙还是曾外孙女,她都喜欢,都当成宝贝疙瘩,反正都是有她苏家的血脉。至于谢君陵,若是敢嫌弃是个女儿不是儿子,那她便让陆宝儿同他和离。这样爱重嫡子的男人,现在能嫌弃陆宝儿,日后就能在外寻其他妾室为他生几个儿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要也罢。
那一厢,谢君陵得了消息,脸上的笑便没落下过。大理寺的同僚都瞧出他的心情好,忙问:“谢老弟可是有什么喜事?”
谢君陵淡淡道:“拙荆有了身孕,已三月了。”
众人都知道他同陆宝儿是少年夫妻,感情好得很,闻言便连声说恭喜,要他请吃酒。
然而谢君陵一心念着回府看陆宝儿,哪有心思和同僚吃酒?他们有陆宝儿好看吗?这般一想,谢君陵便以身体不适婉拒了,说是过几日定然请各位同僚吃宴席。
一忙完公事,谢君陵便迫不及待回了府。他是头一次当爹,面上不显,掌心里却满是汗。陆宝儿有孕,他还能和她同榻而眠吗?会不会哪处不留心伤到她?家中没有长辈,他是不是该和其他有儿女的同僚取取经?虽说是第一次当爹,可他事事追求极致,定然要各处都照顾好陆宝儿的。
这般一想,谢君陵又稳步进到了内室。陆宝儿正指使丫鬟摆那一尊玉如意,见谢君陵来了,忙迎上去:“夫君,你回来了?今日怎就这么早?”
“今日下职早些。”谢君陵干咳一声道,他才不会说自个儿是急着见陆宝儿,这才将一些事分给了同僚,早那么半个时辰下了职。
陆宝儿怀着孩子呢,还这般没轻没重蹦蹦跳跳,谢君陵微微蹙眉,扶着她的腰,道:“小心些,若是磕着绊着该如何是好。”
他寻思一会儿,又探手覆上了陆宝儿的小腹,想感受胎动。
陆宝儿笑出声,说:“好歹要五六个月才能摸得着,现在的孩子,据老嬷嬷说,也就豆子那般大小吧。”
谢君陵心思被戳穿,耳尖微红,道:“老嬷嬷既然懂这些,那你多听她的。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差人给我报信,再和清平县主说一声。”
家中没有长辈,也就只能倚靠这个外祖母了。
可是等谢君陵看到苏老夫人将家中各处都摆上自己安置的东西,譬如铺上多层软垫的罗汉榻,保胎的佛珠,更有滋补孕妇的时兴菜,谢君陵心中又隐隐有些不爽。
苏老夫人这是怕他照顾不好陆宝儿,而质疑他的能力吗?
虽说长者赐不好辞,可他把苏老夫人的东西摆库房里,再换上更好的,这总行吧?
待某日,苏老夫人来谢府时,发现她赠的东西一样都没用上,这才想到了谢君陵是和她打擂台呢!
人到老年反倒像小孩,此时逆反心起来了,更加往谢府里搬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赠嫁妆,一时间谢府的库房都被塞满了,而陆宝儿头大如斗,不知该如何劝解。
一方是她外祖母,一方是她亲亲夫君,哪个都不好得罪,还是由着他们去吧!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头三个月,胎象不稳,最是容易滑胎。平日里就要多注重休养,是以,前三四个月,怀着身孕的女子很少出门走动,要不就榻上待着保胎,要不就在房内走动。到了五六个月,胎象稳了,这才出门逛几圈。生产乃是大事,半点都马虎不得,稳婆也是说,五六个月后多出门走动走动,对于生产也有利。平日里滋补的鸡汤可以喝,但也要去油腥,以免发福,到时候孩子大,生产艰难。可不是农人家常说的吃得越多越好,一人吃二人份例。
这样听来,苏老夫人送来的稳婆很有经验,讲起事情头头是道。老嬷嬷放下些心来,只在陆宝儿吃食上多放些心思琢磨。
陆宝儿在家中憋了五个月,实在闷烦。她提出去宝佛寺拜佛,正好出门走走散散心。
宝佛寺是京都里的一处皇家庙,后山处有一座大雄宝殿,那是专门用于圣上面神祈福的宝殿,平日里不让寻常百姓进去。虽说不能进大雄宝殿,可前殿的宝殿还是可以去拜拜的,是以香火鼎盛。京都的官太太也常爱去宝佛寺拜佛吃斋菜,乞求阖家平安。
宝佛寺不算远,坐马车去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老嬷嬷见陆宝儿整日待在屋里郁郁寡欢,自然就同意了。
谢君陵知道这事,有些不放心。特地让老嬷嬷将马车里的软垫多放上几层,多带些丫鬟去,时刻注意陆宝儿的动向。一切都安排妥当,他这才稍稍安心了些,放陆宝儿出门。
隔天一大早,老嬷嬷给陆宝儿换了一身绿地织金缎缠枝莲纹小袄,下搭一件桃红素娟云纹马面裙,因是初秋,不算太冷,是以陆宝儿没披斗篷。她仅仅簪了朵素雅的玉芙蓉,许是怀了身孕,口味都变了,也不爱太花里胡哨的装扮。
马车启程,一路奔向宝佛寺。
宝佛寺知道有官家太太来礼佛,是以专门辟一处官道,专门给这些带着一众奴仆的官家太太通行。毕竟是皇家庙,做不得来一个高官太太就清场的举动。几品以上的官家太太要清场呢?比圣上还要尊贵吗?这种度不好把控,而且容易落人口舌,大家都心照不宣行个方便,只走官道便好,清场的事情做不得。
在京都虽说是天子脚边,比寻常人富贵,可要守的规矩也多,随随便便一个声音可就容易落在圣上耳朵里呢!换句话说,这日子是既逍遥又煎熬。
陆宝儿被老嬷嬷和柳香搀着上青石阶梯的时候,恰巧看到了不远处的李娇。她刚礼佛回来,只带了一个丫鬟。即使打扮偏富贵,也挡不住她那一脸的憔悴,眼底还有一缕青灰色。
陆宝儿想着也算是见过一面的旧识,要不要同她打一声招呼。犹豫间,李娇已经看到陆宝儿了。那陆宝儿被一众奴仆守着,肚子尖尖的,想必是怀了身孕。李娇原先想着陆宝儿再命好,怀不上孩子,还是官太太里的笑柄,待她年老色衰,谢君陵接了旁人入府,她定然会凄苦无依。哪知她命这般好,重寻来的娘家富贵,夫君三四年都没听说纳过新人,和她伉俪情深,如今又怀了孩子。
李娇双手紧攥,指甲都刻到了掌心里,相比陆宝儿的好福气,她这边可谓是凄苦得很。那个崔媛有些手段,将沈云霸在院子里。她还当是崔媛有什么手段,偶然一日,李娇炖了鸡汤喊沈云来喝,他都不来。她一时心火起来,再去寻沈云,居然看到他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滚到了一起!原来是崔媛专门找这般生涩稚嫩的小姑娘,带到房里来给沈云享用。李娇如遭雷击,她一直觉得沈云再怎样,也是在朝为官的正人君子,不过是一时时运不济,无法飞黄腾达,她还安慰自己,她的外祖父也是年纪大些的时候,才官至户部尚书,不是所有人都和那谢君陵一般运气好的。
然而沈云居然背着她偷腥,还是和这样一个脸都没长开的小丫头!她突然觉得恶心,觉得沈云脏透了。若是喜欢什么人,大大方方领到她面前来,给个名分不就好了,何必这般偷偷摸摸调情,弄得主不主仆不仆的,人能没脸没皮到这种程度,可见是根子都烂坏了。
那时,崔媛恰巧看见了她,抿唇笑:“姐姐可是看见了?”
李娇不语,瞪着崔媛的眼满是怒火。
崔媛讥讽地笑:“再告诉姐姐一桩事吧,你平日喝的燕窝粥里,有我放入的一些东西。不会伤你性命,不过你的肚子,恐怕也怀不上孩子了。”崔媛一直记恨李娇将她毁了身子的事,她也要让李娇尝一尝这个滋味!
李娇冷汗淋漓,道:“你在瞎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下得了这样厉害的东西?”
崔媛抬袖掩唇,溢出三分笑来:“姐姐真是糊涂,这院子可是崔氏的院子,这家也是崔氏掌家。我可是姓崔,行事能不比姐姐方便吗?”
李娇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院子里还有崔媛的人,她气得发狠,给了崔媛一巴掌,将她嘴角的血都打出来了。沈云听到动静,衣衫不整地从房内跑出来。李娇见他那模样,恶心得想吐。她当初怎会对这样的人抱有期望呢?沈云究竟知道不知道何为廉耻心?
一见李娇来,沈云此前同人云雨的心思都淡了,吓得一身冷汗。他仕途不顺后,在李娇面前都抬不起头,只敢躲到崔媛这里逃避一会儿。如今他肮脏的里子都被李娇给赤裸裸瞧见了,在这个高门正妻面前,他再也抬不起头了。
沈云不愧是崔氏的嫡亲儿子,骨子里都是随了他娘的泼辣性,此时他搡了李娇一把,呵斥:“李娇,你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李娇气笑了,“我一个正房太太,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妾室,难道还有错?!你知道吗?我一直无法生育,居然是这小贱蹄子的手笔!她在我的燕窝粥里下了药!”
闻言,沈云又是一愣。他耳根子软,此时又被李娇给说服了,茫茫然望向崔媛。
崔媛见李娇真是个蠢的,此时楚楚可怜地道:“我怎么可能给姐姐下药呢?不信喊大夫来查便知道了!”
崔媛有这样大的胆子,李娇自然就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中了她的计了!李娇多年无子,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心病,此时听崔媛这般说,她也并未分辨真伪,全盘相信了。
如今她说崔媛陷害她,若是待会儿大夫查出来,说她身体安康,那她岂不是成了撒谎的那一个?!她想陷害李娇,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沈云定然再也不会信她了。
李娇有些慌乱,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