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是要娶那沈家姑娘?”

“噗咳咳!”

杨巍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不合礼仪规矩的时刻,竟一时岔气将口中的香茶尽数喷到了对面!

青黛眼疾手快地躲过他的攻击,抚上了他的背为他止咳,口中道:“大人当心些。”

杨巍呛得难受,只觉得在最不想丢脸的人面前颜面尽失,勉强维持着他岌岌可危的严肃形象,涨红着脸将手中的茶盅掼在桌上,斥道:“你听谁说的!一派胡言!”

她瞄了他一眼,低声道:“倒不是听谁说的,不过是奴婢今日在梅林恰巧碰见了大人与沈姑娘相谈甚欢。”

又是“相谈甚欢”!

杨巍也不知忽而冒出来慌乱是为何,清了清嗓子,语速比起同杨老夫人解释的不急不缓明显要急了不少,“不过是解答了她几个《易经》上的问题罢了。”

“哦”少女浅粉的小口圆圆张着,拖长了音调应了一声。

他沉着脸扫了一眼她的表情,皱了眉道:“阴阳怪气的是何意?”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水润双眸,静静望了他半晌,幽幽开口:“但大人,始终是要娶妻的罢?”

“不会。”

他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丝迟疑,她怔了怔,只听得他用平缓肃穆的声线接着道:

“我不娶妻。”

他说完后等了片刻没等到她的声音,忍不住低头去看她,就见少女有些错愕地瞪着那双本就大的眼睛,衬得那张细白的瓜子脸更小了。

杨巍抿了抿唇,又抿了抿,终是压低了声音,极为别扭地挤出一句,“你且安心,不会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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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9主动献计

他的神色依然是严谨板正的,半点都不像在说动人的情话,却让青黛的鼻尖蓦地一酸。

她低下头来掩饰她难得的失态,抓过了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把玩,“可老夫人不会同意的。”

杨巍虽在男女之事上笨拙了些,但在听音辩意上还是十分敏感的,他立马明白了她今日反常的源头,“老夫人对你说了甚?”

她软嫩的指尖划过他带着薄茧的指节时顿了顿,微微垂了眼睫,摇了摇头,“没有,老夫人没说甚么。”

他盯着她烛灯下细白柔美的脸看了几眼,豁地起身,拿起大氅就朝外走,“我去同她说清楚。”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一怔,忙站起来想拉住他,“大人!你要说什么?”

他大氅的下摆被她几根葱白的玉指拉住,他侧了头,看着神色有些惶急忧心的少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开,沉声道:“自然是说清楚我不娶妻。”

说完后,他转身大步往还飘着雪花的屋外走去。

青黛慢慢放下了举起的手,表情有些晦涩地看着他融入暗沉夜色中的高瘦背影。

罢了,这样也好。

路边的积雪让昏暗的天色多了几分雪白荧光,杨老夫人的院落中透出亮堂的光,偶有几声笑语被掩在落雪纷飞下。

杨巍今日第二次不经通传跨入杨老夫人正屋时,她正拿着沈妍的庚帖,同萧妈妈商量着明日便去太安观找了缘道长合八字。

见着一向沉稳冷静的杨巍可以称得上是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杨老夫人还以为出了甚么急事,忙敛了笑意问道:“怎么了?”

杨巍站定在坐在太师椅上的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母亲,我不娶妻。”

没想到他漏夜而来竟还是在犟着这事,杨老夫人白天被他忤逆的火还没散尽,再次被他点燃,也恼了,“不娶妻你想作甚!连个一儿半女都无,你攒下的这偌大家业留给谁?!你这一身学问授给谁?!”

杨巍眸光沉沉,盯着怒得面皮泛红的老太太,薄唇蠕了蠕,声线冷沉:

“青青一人足矣,无需其他妻妾。”

分明还是他平日里平板又肃穆的语调,在这短短一句中却不知不觉融进了厚重深浓的情,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已经积了如此深厚。

杨老夫人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晌,紧接着面色因着怒气涨得红中泛紫,遽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一手掌心狠狠击了一下另一手的手背,狠狠地咬牙道:“我就知!我就知!那蹄子看着就不似老实人!果真是个狐媚子!是不是她不愿主母进门,勾得你来忤逆我说这话!”

杨巍很纳闷,肃冷的面上也出现了一丝疑惑,他分明是来说清楚为何不娶妻,缘何母亲会怪罪到她头上?

“非也,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罢了,且母亲不也曾同我说过,凡身家……”他顿了顿,“清白的,都可带回来,你都会接受。”刚正的杨丞相此生头一次撒谎,他垂下细长的睫毛,淡淡道。

“你!”杨老夫人原地转了两圈,又伸手指了指他,接着恨恨道:“我是说过凡是身家清白的女子都可进杨府,可你堂堂朝廷一品大员难道要守着一个奴婢过一辈子?”

“有何不可?”他皱了皱笔挺的剑眉,“况且,她不应当只屈居于一个下人。”她有着比杨府所有幕僚都深厚的学识,若她能入仕,说不定当个工部尚书都使得。

但这话却让杨老夫人误会了,以为杨巍还想扶正她娶她做妻,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倒,吓得萧妈妈慌慌张张地抚着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

一场母子对话又是不欢而散,深夜的杨府上空唯有杨老夫人的厉喝划破飞雪。

“我不允!我决不允!”

第二日清晨,送走了去上朝的杨巍,青黛果不其然等来了杨老夫人的传唤。

她这回在杨老夫人这的待遇可比上次差多了,一来便让她跪在了地上,而杨老夫人的表情更是半分都不掩饰的阴冷厌恶。

“我倒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竟是个心这么大的,居然念着这正一品的诰命嫡夫人的位置啊?”杨老夫人一夜未眠,微突的眼眶中满是血丝,面上的沟壑比以往更深,冷哼道。

“奴婢不敢。”厅中的少女跪得笔挺,语气平淡无波。

听得她的语调竟和杨巍都有些相似了,杨老夫人更是怒从心底起,一掌拂过桌面想将一只茶盏扫落,在快要碰到青瓷茶杯时又顿了顿,最终还是因着肉疼只扫落了桌上的一片香瓜。

“你有何不敢的!我看你敢得很!还敢撺掇宝儿来同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