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昌惠帝却只答应给裴澈两万人马。

苍陵沿海,宁朝已经有那么多将士都覆灭在东阳敵兵的刀下,才区区两万人马,还想要收复苍陵?

简直是天方夜谭,不送掉小命都是万幸。

昌惠帝以为如此苛刻的条件,裴澈定会知难而退,乖乖滚回武英侯府,可谁知他却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应下后昌惠帝也只当这是少年意气用事,毕竟一个十八九岁从未领过兵、作过战的少年郎,就这样带着两万人马,奔赴苍陵,难保不会被强大的东阳兵吓住,然后灰溜溜的逃回盛京。

可就是用了那两万人,裴澈先是取下了一个城池,随后整合当地的残兵,最终用了五年多的时间,终将苍陵十三城逐一收复。

若言琛是镇守西川令九夷国闻风丧胆的镇西大将军,那么裴澈便是东阳国人的眼中钉,苍陵十三城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无论如何,都是宁朝不可多得的骁勇战将。

片刻后,昌惠帝似是败下阵来,疲惫的收回目光,向裴澈挥了挥手道:“罢了,朕寿宴在即,不想提那些晦气之事,子阳,你且先回去,此事待朕寿辰过后再议。”

如此借口,自裴澈回京后已多次听昌惠帝提起,他怎能甘心?

裴澈一掀袍角,向昌惠帝郑重其事的行了个跪拜礼:“皇上,天子一诺,重于万金,臣已将东阳人赶走,收复了苍陵,臣既做到了当年应您之事,还请皇上也信守承诺!”

昌惠帝见他如此固执、油盐不进,怒急的拿起桌上的奏折砸了过去。

“裴子阳,别以为你立下功劳便可居功自大,身为将领,驱逐外敵,护佑百姓本就是你该尽之职!朕说再议便再议,你竟连朕的旨意都敢忤逆!?”

内侍官见昌惠帝发怒,慌忙跪在地上。

奏折打在裴澈身上又哗啦啦的散落在地,他纹丝未动,连眼都未曾眨过一下,全身上下乃至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执着,看的昌惠帝更是怒意大增。

“朕今日就不妨告诉你,楚道仁所犯罪行乃是人证物证俱在!此案断无翻案可能!滚!给朕滚出去!”

跪于地上的男子听到帝王如此轻易就出尔反尔,他眼睫微闪,眉目间满是苍凉,片刻后,他缓缓叩拜在地,而后站起来转身出去。

前来给昌惠帝请安的苏贵妃恰好碰上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裴澈,可裴澈并未看她,心事重重的直接走了。

裴澈娶的可是苏贵妃的亲侄女,如今裴家与苏家是拴在一块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裴澈惹恼了昌惠帝,对苏贵妃及三皇子也不利。

苏贵妃并未先进御书房,而是喊住了裴澈。

“裴世子请留步。”

裴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宫装丽人,淡道:“贵妃娘娘有何事?”

苏家的女人都生的温柔婉约,苏贵妃虽已年逾四十,可看起来仍像芳华女子,且她善解人意,一直很得盛宠,几年之间便已从嫔位爬到了贵妃。

其实苏贵妃也是听说了裴澈在御书房惹怒了昌惠帝才赶来的,她浅浅一笑,倒未问及裴澈与昌惠帝起了什么争执,只道:“也并无大事,只是许久未见着武英侯夫人了,子阳,你娘身子近来可还好?”

武英侯年事已高,不及当年,武英侯府的未来都系在裴澈这位世子身上,苏贵妃若想为自己的三皇子宁天弘铺路,便必须牢牢掌握住武英侯府。

只是这裴澈却不如他父亲武英侯与苏家走得亲近。

“多谢贵妃娘娘挂怀,母亲一切安好。”

不冷不热的态度,换一般人早就觉得进退两难,可苏贵妃依旧笑若春风、面色不改:“如此便好,对了,凝霜也许久未来看过我这个姑姑了,子阳,你下次再进宫,不妨带着凝霜一道。”

“娘娘若想念侄女,直接召见世子妃便可。”

苏贵妃忽略裴澈的拒绝,仍是含笑点头,“也好,你在外多年,凝霜一直很挂念你,那便早些回府吧。”

“贵妃娘娘。”裴澈忽然开口叫住欲离开的苏贵妃。

苏贵妃转身。

裴澈定定看像那位宫装丽人,眸中似在压抑着什么,让人看不清楚,他平静道:“听闻当年贵妃娘娘与盛贵妃情同姐妹,盛贵妃与楚太医私通也是您第一个发现的,可有此事?”

苏贵妃心中一凛。

当年裴澈跪在御书房外三天三夜之事她自是知晓,但她也清楚裴澈根本就不是因受过楚道仁恩惠才求昌惠帝清查此案,而是想替楚道仁之女替父讨一个公道。

裴澈与楚道仁之女的那档子事,苏贵妃早已从侄女苏凝霜口中知晓,同时她也知晓裴澈在外替昌惠帝征讨多年,也是与当年之事有关。

苏贵妃镇定住情绪。

当年之事昌惠帝并未彻查,且已过多年,早就无从查证,重要的是,昌惠帝也根本未有过翻案想法,裴澈就算如何怀疑,也无实证。

苏贵妃点点头:“不错,盛姐姐从前对本宫多有照拂,但那日也的确是本宫第一个赶到盛姐姐那,发现了此事。”

裴澈轻扯嘴角,问了一句有些僭越的话:“那么敢问,当年贵妃娘娘可确曾亲眼所见楚太医与盛贵妃缠绵在塌,发生私通之实?”

第五十章 梦魇

僻静的院落,黑漆的房中,老旧的木门虚掩着,被风吹出嘎吱声响。

幽暗之中,昏迷在地的女子被脸上的疼痛惊醒,血水黏糊住了眼鼻,她只能隐约听见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头顶传来温柔关怀:“清儿妹妹,很疼吗?”

一脸刀伤的女子疼的浑身发抖,连眼睫都被干涸的血液黏在了一块,她费力的将眼皮撑开一条缝,房间已被点燃了烛火,而站在她面前的美丽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那女子蹲下来,慢慢扫过地上被扭断手脚的人儿,叹息道:“何苦呢?清儿,你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若你不反抗宇哥哥,又哪里会得了这一身的伤?”

地上的女子显然有些激动,她不顾伤痛挣扎着要起身,可手脚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出力,只能痛心的质问来人:“为何是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实在不懂,前几日还与她欢声倾谈的好友,却会在她举家遭难后,将她捉回来折磨。

“为何这样对你?”那宛若仙子一般的女人先是发出一声轻笑,随即神色阴冷下来,厉声道:“谁让你抢走了我的子阳!楚清,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站在他身边!”

楚清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