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莹喊道:“大家先不要吵!”
她一开口,人群便安静下来。
慕晚莹深吸一口气:“朝廷虽然弃了我们,但我们不能自己弃自己,大家放心,援军真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现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守住城门不破!我们每多撑一日,生机就更多一分,只要坚持到援军来了,大家就能平安无事!”
见百姓眼里纷纷亮起希望,她虽不忍泼冷水,但还是得说:“只是军中现已矢尽粮绝,昨夜敌人的撞车险些就冲到了城门前……将士们可以不吃不喝,却不能无枪无箭!此时正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哪怕是一口铁锅,都可化为箭矢铠甲,一块砖石,也能成为砸向敌人的利器!”
“我慕晚莹今日可以代表慕家向你们保证,慕家人一定会与这座城共存亡,绝不会抛下你们弃城逃走!羌人若想进来,除非先从我们慕家人与万千将士们的尸身上跨过去!”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看着她。
片刻后也不知是谁先大吼一句:“没错!这黑石城也是咱们大家的,咱们也得出把力!”
随后人们开始争先恐后地“献宝”。
有说要把家中所有铜铁器拿出来给将士们打造兵器的,也有说要拆家中院墙和篱笆的,还有些妇人主动要求去给将士们缝补战衣,更有些身强体壮的,撸胳膊挽袖子要去帮将士们守城……
一时间,曲将军那头又被团团围住。
杜思思今日也是为这事来的。
杜家家丁抬上来几口沉沉的大木箱,打开来时,慕晚莹与言清漓同时收紧了瞳孔。
“我听说你们想用金丝铁线造藤甲,”杜思思朝那几口箱子看了一眼,“若城破了,这些金银铁器都得便宜给羌人,还不如拿去做些有用的事。”
上回宁天麟随口说了句用金丝铁线制造藤甲能勉强挡一挡机括弩,后来言清漓想起这茬,与慕晚意说了。可铁线还能凑一凑,金丝却难,嘉庆关本就不是富庶之地,哪里造得起那样昂贵的战衣,这个提议当时也就说说,也不知杜思思打哪得知的。
那几口箱子里除了金元金器外,竟然还有些金钗金坠子,想必杜思思连自己的首饰都给拿出来了,这些物件对于打造战甲来说九牛一毛,但这份心难能可贵。
杜思思向来与慕晚莹不对盘,一脸没好气道:“本小姐可不是帮你来的,我是为了我自己,钱没了还能赚,命却只有一条,你们可得守好城,我还不想死呢!”
这就叫做好事不会说好话。
言清漓有些担心慕晚莹又与杜思思拌嘴,好在她只是看着那些箱子沉默片刻,随后真诚地说了句“多谢”,倒给杜思思弄不会了。
……
烽火连胡月,落日起黄烟,与嘉庆关水远山遥的汝南,也正在面临着差不多的境况。
汝南太守不死心,再度书信于朝廷,言麟王大军包围城外,城将陷,乞赐救援,封好后立即遣人去送,却不知这信最后都送到了麟王手里。
宁天麟看都不看,直接将截获的信扔进火中。
宁天弘自从无利器相助后,他的大军便接二连三打到了天山北关,这汝南便是进入腹地前的最后一座城。谁知到了汝南后,这汝南太守有几分骨气,固守不出,双方僵持已近二十日。
汝南地处中心,四通八达,即便截获了李邑的求救信,消息也迟早会传出去,到时援军来了,他就骑虎难下了。
“本王需速速破了这汝南城,诸位先生有何妙计?”
座上男子虽着战甲,却因肤色苍白,五官过于雅致而显得没那么威武,不认识根本想不到他就是那位雷厉风行的麟王。
古往今来攻城都比守城难,几位先生商议片刻,皆认为城中断粮,已是强弩之末,汝南太守李邑也并非执拗之人,只要将其围如铁桶,告知其求救信一封也没送出去,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必其自知城中储备难以等到援兵,无望之下,说不定会为了城内百姓应主动投降。
次者,他就算继续龟缩,只要我们加大兵力,以汝南之力想必也抵挡不了多时。
话一出,宁天麟还没说好与不好呢,一声淡笑便先出来煞了风景。
声音不大,羞辱性十足。
率先提议的那位先生蹙起眉:“陆公子可是觉得不妥?”
这位陆公子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轻雨居士?自他来后,过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他们能一路顺风顺水地打到这里,少不了这些势力相助,连麟王殿下都对他敬若上宾,何况旁人?
但他若是老老实实当个“吉祥物”也就罢了,偏他们这些谋士为殿下出谋划策时,他总出来抢人饭碗,气就气在他的计策还总是被采纳,这岂不是显得他们这些“行家里手”还不如一个“门外汉”?
不服归不服,人家确实说的有道理,诸位先生心里也都有数。
以往这陆公子若不吭声,便是认同他们的计策,若出声了,那便是有其他见解了。
陆眉慢条斯理地道:“在下的意思刚好与诸位先生相反。”
说半句就停了,凭白让人着急。
宁天麟眼锋扫过去。
陆眉从他眼神中看出八分阴冷与两分不情愿,在心里暗笑一声,这才不再卖关子。
“在下认为,若将其围如铁桶,李邑见无生路,必然死战,且加大兵力于我们来说也是自损八百,非良策也。不如围守三面,虚晃一面,主攻东南,疏漏西北,李邑若不想被困死,必会从弱口突破,如此便可擒也。”
人在无路可逃时必会拼死抵抗,但若面前有一条生路,又哪会冒险搏杀?
诸位先生细品之后,也认为陆眉这计策损耗更少,成功性更高。
宁天麟谦逊地勾起唇角,赞道:“没想到陆公子除了惊世文才,还有军师之才,业成之后,不如本王封你做国子监祭酒?记得令尊早年便在国子监为官。”
吾为王,尔为臣,你再有斤两又如何。
陆眉配合地低下头:“殿下谬赞,陆某纸上谈兵,实不敢当,不过是书读多了,有些拙见而已。”
几位先生有被刺激到言外之意,莫非是说他们书读得不多?
“再说陆某也散漫惯了,无做官之意。”
怕你?
这些暗潮汹涌都掩饰在两人互恭互敬的神色下,旁人看来不过是麟王礼贤下士,而陆公子谦虚谨慎罢了。
宁天麟不欲再与此人打哑谜,有些事压根就容不得此人想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