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听着,仔细的瞧了瞧朱三郎的胸口,摇了摇头,“不是自杀,是他杀。”

“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

“死者朱三郎,约莫十七八岁,根据僵直程度判断,死亡的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虽然密室是密室,但是朱三郎的确是被人杀害的。”

“若是自杀的话,朱三郎手握匕首,扎进自己的胸口,那么,他的手上一定会有大量喷溅的血迹。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朱三郎的手,相对还说,比较干净。”

“他周身血迹最多的地方,就是伤口周围。死者下手十分的狠,一刀毙命。”

“是被人杀死的,朱三郎果然是被人杀死的!”先前腿软坐在地上的罗言,此刻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他走到窗前,朝着里头看了看,有些不忍心的将头别到一边去了。

“卫红早就看不惯朱三郎,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和朱三郎起了冲突,将他推倒在雪地里,要不然的话,朱三郎也不会一个人在房间里,沐浴更衣。”

罗言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卫红,这下你满意了吗?朱三郎这回死了。”

那卫红此刻也已经上了楼,“关我什么事?罗言,我敬你同我有婚约,平日都让着你三分。可你处处维护朱三郎这个破落户的儿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怀疑我是凶手?”

“对,那朱三郎成日里妖妖娆娆的,恨不得同你同榻而眠,我瞧着不爽。可我卫红瞧着不爽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没有见他们都去死上一死?”

“若不是大雪封了路,我早就回去了,还至于跟你们在这个破地方,看什么死人!”

她说着,唰的一下,朝着楼梯口看去,“再说了,其他人,不也骂过朱三郎去死么?干嘛怀疑我一个人!”

池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同行的那几个人,都面色难看的低下了头。

“你看他们,一个个的心虚得要命。朱三郎家中垮了,天天缠着高姐姐,想要高伯父出手相救,可他也不看看,他家都烂成啥样了,高姐姐一个小姑娘,哪里管得了父兄的事。”

“他这么不为朋友考虑,又算什么人?柳亦卿同高姐姐有婚约,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朱三郎跟个恶心人的苍蝇似的,现在柳家人,哪个不对高姐姐指指戳戳的。”

卫红说着,跺了跺脚,骂道,“再说,不还有秦之吗?我们在下面吃饭,大家伙儿都看见了。只有秦之,非说自己断了腿,在楼上休息。”

“他的屋子,也在二楼。他那腿哪里断了,就歪了一下。他也可能趁着我们吃饭,来杀人啊!”

卫红越说越带劲,小嘴叭叭的。

她抬手一指,指向了之前在楼下自称爷爷的那个中年男子,骂道,“你怎么不说是他杀的呢?若不是暴风雪,谁要住这个破客栈?”

“里头什么鬼人都有。就这个人,刚刚不是亲口说了么?他们还开了赌局,拿朱三郎开赌,谁知道他们赌的是什么?搞不好是他们杀了朱三呢?”

“喜欢赌钱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第六十七章 朱家三郎

那群赌钱的,本来瞧着津津有味的,一看卫红将火烧到他们身上来了,顿时闹腾了起来。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不要那么难听。什么赌钱,这大雪封了路,我等无聊,小赌怡情,有何不可?倒是你……”那先前自称爷爷的老汉,说了一半,话头就被旁边一个穿着绛紫色裙衫的半老徐娘抢了去。

她端起手壶里的酒,笑道:“小姑娘这么泼,倒是适合跟我们混江湖走镖。咱们在这里住了两日,你倒是好,先是下马车的时候,故意将那朱三郎的披风弄得掉进了雪地里。

用朝食的时候,昨儿个夜里用晚食的时候,又同人家朱三吵了起来,掀翻了桌子。今儿个早上,还把他推倒在地。我们不过是赌,下一次你什么时候,再弄他罢了!”

那妇人说着,对着身后一群人举起了酒壶,“这回是我赢了罢。瞧那小子都死了……”

她身后的人都骂道,“徐娘子惯会占便宜,这也不一定就是姓卫的小姑娘杀的,再等等,再等等。”

卫红涨红了脸,刚想冲过去,就被身边一脸菜色的友人们拉住了,这是一个穿着桃红色小袄的姑娘,白色的滚毛边,看上去颇为富贵,“卫红,别说了,朱三都死了。”

卫红抿了抿嘴,哼了一声,“高姐姐,死了便死了,左右又不是我杀的。他那么讨厌,谁知道惹了什么人。”

屋子里的池时,耳朵听着屋外头的动静,眼睛却在屋子里认真的寻摸着,她蹲了下来,看看搁在门口的那个炭盆子。那炭盆子的旁边,放着一个小茶壶,里头温着茶。

兴许太久没有人管了,茶水流了出来,将炭盆子旁边的地,都淋湿了,一滩的水。

那茶壶里冒着的热气,将门栓喷得湿湿的,偶尔还有一滴水珠子落下来。

池时伸出手去,用指尖悄悄的触碰了一下那茶壶,眼神一顿。

“朱三郎为何要在门前,放个火盆子,还煨着茶。”池时问道。

这时单脚蹦蹦跳跳的跑出来的男子说道,“朱三他身子不好,十分的畏寒,夜里也总是睡不好被惊醒。他这间屋子,有些漏风,昨儿我便帮他找小二多要了一个火盆子。”

“有一个在床边,有一个在门边。这样吹进来的风,也能没那么凉”,他说着,又瞥了卫红一眼,“而且他怕卫红发疯,搁个火盆子在门口,她来了,那也推不开门。”

“朱三爱喝茶,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小炉上也没有断过茶水。”

池时若有所思看了来人一眼,根据卫红先前的话,这个腿脚不便的,应该就是他们一行人中,那个崴了脚的秦之。

她想着,站起身来,又朝着朱三郎的尸体走了过去,在他的身上验看起来。

朱三郎畏寒,他穿得却很单薄,只穿了中衣,外头披着一个件薄薄的红色外衣。他生得细皮嫩肉,手脚上都有一些新鲜的淤青,应该是今日被卫红弄得摔倒了的时候摔的。

……

“这朱三郎做什么?你们一群公子小姐的,怎么连个下人也没有带?我看他生得十分好看,你怎么这么讨厌他?”

周羡朝着楼梯看过去,小二去报了官,官差还没有来。池时看上去,还需要一会儿。

他转眸一动,手中的扇子摇了摇,温和的笑了笑,对着那卫红问道。

卫红真在气头上,正想骂人,可一仰头,就瞧见周羡一张俊美的脸,她呼吸一滞,红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看到了吧,这才叫好看的人。那朱三郎,算做什么?”

她说着转过身去,气鼓鼓的对着众人说道,然后转过身来,不自在的对着周羡行了个礼,“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一行人,本居住在京城。家中都是行商的,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也自有安身立命的产业。”

卫红惯常口无遮拦,这话匣子一打开,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一行一共七人,祖籍都是杭州人。杭绸苏绣在京中十分受贵人喜爱,因此那一代做南北绸缎生意的人,格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