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不饿,阿娘觉得你饿,你还是得多吃些的。你在外头吃的,阿娘瞧不见,这般倒也能理解,我在家中吃的,虽然没有进去瞧,但可以想象,留给我的海碗,那定是比你的还大!”
“你晓得的,阿娘给我装饭,那都是恨不得用脚踩实了!”
池时听着池瑛的抱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那怎么办?”
池瑛眼珠子一转,“孝敬阿爹!”
“孝敬阿爹!”池时眼睛瞬间亮了。
撑着伞走在她身边的池瑛,看着池时的侧脸,突然想起了适才周羡的说那一句话,他希望池时永远都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池瑛想着,叹了口气,“楚王殿下做事,向来都快刀斩乱麻么?”
池时摇了摇头,回想起周羡,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哪里快了?明明磨磨唧唧的!说他妇人之仁,那都是在羞辱妇人。”
“我瞧着,他迟早有一日,要吃大亏的,到时候指不定连小命都玩玩了。有的狼披着羊皮呢,他倒是抱着一顿亲。”
“一顿……一顿亲?”池瑛瞬间结巴了……
池时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就是随口夸大一二,哥哥在想什么?果然这世间最令人讨厌的季节便是春日,花开得满城都是,一浪一浪的。”
“连哥哥你自从见了姜家姐姐,都想七想八了。”
提到姜芸,池瑛脚步一停,耳根子微红,“我想娶姜芸,今日见过,乃是心怀宽广之人。我们家中与寻常人家不一样,虽然很奇怪,但是我觉得甚好。”
“想法这种东西,乃是天生的。姜大人不古怪,姜芸行事不拘泥。”
池时也停住了,兄妹二人便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李子树下,说了起来。
可不是么?池家的四个人,好似各有各的事情,谁也不干涉谁,甚至就连池祝的那两房妾室,都好像是心灰意冷,知晓靠着主母养家,吃软饭的没资格作妖似的,乖巧得很。
的确是绝无仅有的怪异。
池瑛在池时面前说话,从不遮遮掩掩,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而且,我虽然是先生的关门弟子,但是先生毕竟去了永州这么多年,同京中那些关系淡了,师徒情分也好,当年的同朝旧仪也罢……都是一样的。”
“也怪不着谁,人就是这样,远亲不如近邻。先生叫我娶姜芸,便是想要我借着姜尚书的势。”
“这么说来,有些无耻。但姜家若是瞧得上我,我不想辜负了先生的一番美意。当初我们还笑长房费劲功夫搭上了国公府,如今看来,我亦无所不同。”
“阿时听了,是否会觉得哥哥攀高枝?落了俗套?”
池时诧异地摇了摇头,“哥哥不必这般想,姜尚书都说了,得双方你情我愿的,他不兴盲婚哑嫁那一套。你觉得合适没有用,得人家姜姐姐也觉得合适才行。”
她想着,摸了摸自己的嘴,“你若是觉得自己个攀了高枝,那便待姜姐姐好,让她觉得你是良配。你也使劲长长,比他们长得还高就是了!”
池时说着,拍了拍池瑛的肩膀,“再说了,攀高枝吃软饭,是阿爹传下来的优良传统,哥哥不必挂怀!”
第三二八章 北斗七星
池瑛脸一黑,完全没有被安慰到是怎么回事!
京城这雨,一下便是整整两日,汛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方夫人在方春梁的尸体运回去的那一日夜里,离世了,那名叫方邑的孩子,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池时帮着办了丧礼,又托那商队按照方夫人的遗愿,将那孩子送回老家去了。
姜大人什么都来不及问,便早早的出了城;周羡自打那日河上吃鱼过后,便一直没有露过面。
池瑛的差事下来了,没有去工部,反而去了兵部。池时见他自有打算,也没有多问,倒是姚氏喜忧参半,担心池瑛会要上战场去。
池时站在楚王府的门前,大雨过后,世界都好像被刷新了一遍一般,连那门匾上的字,都变得清晰些了。
虽然不过两日光景,可发生了那般多事,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池时摇了摇头,抬脚迈进门去,刚走到回廊上,便听到有人在说着话儿。
“你们听说了么?殿下今日早朝,对沈药师的舅父发难,列了八项大罪,那打头的一桩,便是拿人试药,残害无辜乡民。”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大,应该是个惯常碎嘴的婆子。
“嘘!你小声些,若是叫常统领亦或者是管家听见了,还不见我们给打出去!怎么没听说,没瞧见今日街上乱成了一锅粥,连卖烧饼的吆喝声,都变得小了!”另一个女声响起。
婆子闻言,啧啧了几声,“看不出来,平日里殿下和和气气的,笑得像是那庙里的观音菩萨似的,这整治起人来,专捡亲的杀。”
“沈药师同殿下什么情分,他的亲舅舅,说翻脸就翻脸了!”
“你们两个婆子,这般闲得慌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喝道,池时听着耳熟得很,应该是楚王府的管家。
“有这说嘴的功夫,不如去缝寿衣,纳鞋底!人家池仵作,给咱们楚王府做事,还要倒贴棺材,寿衣,像什么话?下回再让我听着,你们两个就给我打棺材去!”
池时听着,摇了摇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连楚王府都要同她抢生意了。
她想着,等那些人全都走了,方才朝着放卷宗的地方走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光是周羡不在,就连常康也瞧不见人影儿。
因为连续的下雨,放卷宗的屋子里,都好似有了些潮气似的,摸着那卷宗,感觉凉凉的。
池时拿起一卷,又放了下去,她顺着放卷宗的架子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汝南王出事那段时间的架子前,便停了下来。
“姗姗来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池时喃喃的说道。
这几日忙着方春梁家中的事,她都没有来得及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想着,席地而坐,从腰间挂着的锦袋里,掏出了一枝碳笔,又拿出了一张白纸,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如果按照名字来,有一个知情人叫迟姗姗?又或者叫迟来?可那姗姗又是何意?”
池时想着,眉头蹙了起来,她握着炭笔的手一顿,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又在纸上画出了北斗七星,从勺柄到勺边,依次标上北斗七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