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观澜姓沈,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出身,打小儿便是楚王伴读。可他对治国治世,都毫无兴趣,一心钻研毒术,虽然在朝堂行走,但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百毒全书。

祐海多异蛇,池时做仵作的,自是对毒有几分了解,可若比观澜,那自是不如。

周羡手中的扇子摇得更欢快了,现在将那令牌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是池时狂妄自大,瞧不上他周羡。分明就是他狗眼看人低!

他正想着,就瞧见池时将那令牌推了回来,“父母在,不远游。兄长不日上京考春闱,我得留在祐海,看顾父母。”

池时说完,掏出一把铜钱,放在了桌上,“大娘,我回去了。”

那摊主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夫人叫我替她腌的萝卜好了,九爷顺带给拎回去。老婆子就不跑那一趟了。”

她说着,去了灶边,提了一个陶罐出来,“等年节的时候,我再酿甜酒,好煮汤圆吃。夜里头冷,九爷穿得单薄,快些回去吧。”

池时点了点头,接过那小陶罐,将它拴在了罐罐的背上。

周羡一瞧,忙又追了上来,将那令牌塞进了池时的怀中,然后翻身上了马,一扬鞭,瞬间便跑得没影了。

池时愣愣地盯着手中的令牌看了许久,直到罐罐不耐烦的撅蹄子了,她方才将那令牌揣进了袖袋中,朝着家中行去。

池家的石狮子,被雨冲刷得干干净净的。

灯笼早早的便挂了起来,映衬得一品仵作的匾额,亮堂堂的。

“九弟,九弟!”池时刚一进门,就听见了一个焦急的声音,他摇了摇头,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久乐,你带罐罐去歇息,多给它一些好吃的。”

久乐笑弯了眼睛,“罐罐今日立了大功,小的一定把他伺候舒坦了。”

池时一听,眼睛柔和了几分,朝着旁边的小凉亭行去,“六姐姐怎么出了二门?”

池六娘一方帕子搓成了腌菜沫儿,她跺了跺脚,“现在还管什么二门不二门的。家中都传遍了,祖母已经叫了快马,去永州城送信了。现在陶妈妈就在你的院子里坐着,等你回来,便要叫你去问话。”

她说着,咬了咬嘴唇,“九弟,孙伯父果真是无辜的对不对?我……九弟,谢谢你。若非是你……我……”

她说着,又跺了跺脚,“你怎生这般快,早上我才同你说了,到了夜里,这案子就结了。我都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

池时哦了一声,疑惑的看向了池六娘,“六姐姐如何应对,同我有何干系?拦着我说,又有何用?我一不能打你阿爹一顿,逼着他把你嫁给孙浩然,毕竟我一拳会把他打死。”

“二不能把孙浩然打一顿,让他不怪你爹,再来娶你。我一拳也会把他打死。”

池六娘呆愣了好一会儿,见池时抬脚往自己个院子里去,脸一红,又追了上去,“九弟,谢谢你,祖母她……”

池时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行去。

祖母找她,慌的不应该是她,而是她祖母才是。

还没有进远门,果然已经瞧见池老夫人身边的陶妈妈,搬着个小凳子,在院子门口坐着了。

“陶妈妈怎么在门口坐着?挡着我进门了。”

池时说着,将手中的小陶罐,递给了院子里大丫鬟锦觅。

陶妈妈的眼皮子跳了跳,就你那屋子里搁着一个大骷髅,她怕有进无回。

“老夫人派老奴来请九公子,公子既然回来了,便同老奴走一遭罢。”

池时并非反抗,顺从的跟着那陶妈妈,转身过了二门,去了池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九公子来了。”陶妈妈给池时打了帘子,待他进去,转身掩了门,立在那门前,不动了。

池老夫人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池时!”

池时撩了撩袍子,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茶水,拿起桌上的豌豆黄,吃了一口。

“今儿个不想写字,要不还是罚我跪祠堂罢。这豌豆黄太过甜腻,夜里我要吃绿豆糕,小酥鱼,刚只用了一碗粉,熬不得多时就饿了。”

“记得茶水要君山银针,不要大红袍。炭盆里用点银霜炭,别抠抠搜搜的,烟味太大我睡不着。”

池老夫人气了个倒仰,啪的又是一声,“孽障,你当我这是醉花楼?”

池时惊讶的看向了池老夫人,“醉花楼的掌柜的,以前可是花魁娘子!”

“池时!”池老夫人咬牙切齿!

池时摆了摆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嫌恶的将杯盏放了下来,“祖母,高兴的时候,应该拍手,而不是拍桌子。”

二房乃是老太太的死对头亲生的,她得知二房要倒血霉了,怕不是高兴得在心中翻了十个跟斗,如今这般演着,是给即将回来的池老爷子看的呢。

池老夫人哼了一声,又骂了一句,“孽障!我那点子好银针,都是你的了。”

第二十七章 父亲池祝

池时并不在意的起了身,他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抓了一把花生糖,揣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对着池老夫人行了礼,然后不紧不慢地出了门,朝着祠堂行去。

待她一走,坐上的池老夫人,又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低声骂道,“孽障眼中越发无人。商户人家生出来的,无规无矩,眼皮子浅薄得很。”

“也就是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叫他胡搅蛮缠地占了上风。若是在京城里,就这样的……”

不等她说完,陶妈妈立马上前来,给老夫人顺了顺气。

“老夫人同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仵作置什么气?砚哥儿学习大有进益,夫子都说他明年春闱,状元有望。到时候大房一门两进士,便是在京城里,那也是挺直腰杆子的书香门第。”

提到长房嫡孙,池老夫人顿时欣喜起来。

可高兴没一会儿,她又有些惆怅起来,“我生了三个儿子,老三小时候瞧着,聪明伶俐,我还当是个出息的,可考了那么多年,连个举人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