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关于柳敏杀人之后折返的推断就是不成立的。若是她杀了田一山,再走进去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脚印在田一山的身下呢?

总不能是死人诈了尸,还自己个挪动了位置!

这说明了什么呢?

池时指着画的手突然一顿!她愣神了许久,抬起头来,朝着窗外看去。

在那棵干枯的李子树上,立着两只麻雀,呆头呆脑地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久乐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那麻雀受了惊吓,扑腾了几下翅膀,快速的飞走了。

池时甩了甩头,不管怎么样,柳敏没有撒谎,她的确极度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她的第一张供词,方才是真相。

池时捋了捋自己的思绪,她吸了吸鼻子,是红烧肉的味道。久乐的食盒里装着红烧肉。

回到案子上。

池时拿起了笔,柳敏的婆婆马氏煮了毒蘑菇做晚食,两个年幼的孩子服用之后,立马中毒身亡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根据桌面上碗的数量来看,田家当时应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客人在。

凶手暴起,田老汉跑了出去,在台阶处被人追杀,背部被砍三刀,然后被人抹了脖子。马氏在井边被人追上,那人将她的腰抵在了井边,在她的腹部捅了六刀,将马氏杀死。

这个时候,柳敏回来了。

池时将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又是一顿,那多余的墨落了下来,滴在了地上。

按照柳敏第一次的供词,她进门十分的顺畅,直到点亮了灯之后,方才发现了田家的惨剧。那说明她进门的时候,畅通无阻。

可是寻常民居的门槛并不是特别宽,若是田一山这样的壮汉躺在那里,柳敏在进门的时候,应该很容易就踩到了他的尸体,或者被绊倒才对。

可是她没有……准确的说,她是点亮了灯之后,拿着那把刀跑出去时候,方才被田一山绊倒了。

再结合那个被田一山尸体压住的半个脚印,池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倘若田一山当时没有死呢?

柳敏抹黑进去的时候,田一山并没有躺在门槛那里,所以她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踩到。在她去找火折子的过程当中,田一山方才“躺”在了那里。

所以才有了柳敏进门的脚印,被一个“尸体”压在了身下的事情。

那么问题又来了。

池时想着,站起了身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她想着,头朝着门口,照着画上画的田一山的位置,躺了下去。

那么田一山躺下去的时候,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呢?

柳敏只顾着两个孩子,慌乱之间,并没有探田家的鼻息。

倘若田一山是假死,他躺在地上,故意绊倒了柳敏,让她身上沾满了血,被当做替罪羊。

那么为何京兆府的人来了之后,田一山的假死变成了真死?

倘若田一山是真死,那么凶手当时的确就在屋子里。并且是在柳敏进门找火折子,再到点灯的这短短时间里,一刀毙命杀死了田一山。

那么柳敏进门的时候,田一山还活着,他一个壮汉,为何没有发出任何求救之声?不光是田一山,田老汉同马氏被捅了那么多刀,都没有大喊出声。

这又是为何?这两种倘若……到底哪一个方才是真相呢?

第二一三章 富贵有命

池时躺着,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田家的宅院不大,左邻右舍都住了人,那些婆子媳妇儿们,一点儿风吹草动的,都知晓得很清楚。那么为何田家被灭门,却是悄无声息的。

直到柳敏被抓了,他们方才知晓出事了?

凶手在杀田老汉的时候,马氏是自由身,她既然能够跑到井边去,为何不喊救命?

除非……

池时眼睛一亮,除非凶手不只是一人。

池时想着,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身上灰,快步的走了出去,对着在廊上清理着积水的久乐说道,“我要出去一趟,去寻陶大哥。不带罐罐,骑马出去。等我回来,再吃红烧肉。”

久乐笑了笑,手中的动作未停,“公子要去查案,怎么不寻曹推官。京兆府的案子,都是推官去查,陶大公子是武曦军的,武曦军可只巡城,不查案。”

池时闻言翻了个白眼儿,“倘若这里是祐海,我何必寻他?京城太大,到处都是蜘蛛网似的小巷,我寻不着地儿。待你熟悉了,便用不着他了,咱们打上门去便是。”

“怎么办?公子这是嫌弃久乐不熟悉京城了。”他说着,将手中的铁扫帚放到了墙角,又拿帕子擦了擦手。

“你莫要同常康待在一起,笨蛋是会被传染的!”池时说着,抬脚往院子外头走。

久乐一笑,跟了出去,“公子去门口等我,久乐这段时日,也不是白歇着的。卷宗上的凶案现场,都写明了哪条巷子,哪户人家。有了这个,京城里便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得罪陶公子,没有给公子做贡献的机会了。”

池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光是她从小到大,几乎从来不会歇着。就连久乐,也同她一个性子,她要做最厉害的仵作,久乐就要做最厉害的小厮。

等池时走到府门前的时候,久乐已经套好马车在这里等着了。

田家的小院子,在城南的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马车若是进去了,那能将整个道儿都堵上了,“公子且等着,这附近有咱们的一家棺材铺子,我把马车停到那里去。”

池时点了点头,“我的棺材铺子,都开到这里来了?”

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好吗?

池时想着,径直地朝巷子里头走去,柳敏便是在这条巷子里,撞见了武曦军。现如今停了雨雪,天气突然晴朗了起来,小巷子里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