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评论区有人说:【构图、姿态、体型完全一样也就罢了,大家注意腹肌,冷汗总的腹肌不对称,X 的腹肌跟他一模一样,这属于抄作业把错别字一起抄了,直接照着人家原图描的是吧?】
这个从“画月”来的粉丝起初给她作证,说:【甜老师很早就在画月发过这张人设图,不是昨天才有的,你们怎么证明谁抄谁?】
结果两边一对时间,凌田上传“科技增强男人”是在去年年底,还是比对方晚了好几个月,反倒做实了她抄袭。
又有人说:【小画手自己临摹学习也就算了,居然敢拿这种图上传橱窗接稿挣钱,还整了个漫画出来吸粉引流就有点过分了吧?而且不光抄人家的图,连笔名都要学人家,真把别人的当自己的啦?】
事情仿佛就这么定了性,起初还只是小范围议论,直到涌进来一帮《高冷总裁》的粉丝,开始轮番刷屏骂她。
凌田这边花了大半夜才刚把前因后果弄明白,第二天一早,便收到了“画月”平台的通知,告诉她:您的橱窗作品被举报,画师资格正在审查中,暂时取消接稿权限,请尽快提供原创证据和申诉理由,否则可能被永久封禁。
真到了这一步,凌田退无可退,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怂了,当即发了条消息给程程,希望他以工作室负责人的身份出面把这件事解释一下。
但对面隔了很久才回:【还有这事???我去看一下,稍后给你答复。】
然后,这个答复就没来。
倒是唐思奇又在《高冷总裁》的评论区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在几天前,有读者提出这本的背景和特效似乎有股子 AI 味道,下面不少人回复,都说有同感。但从昨天开始,就全都是讨论《废物小队》抄袭的了,好明显的围魏救赵。
凌田气死了,即刻找出自己跟工作室签的合同、往来邮件记录和相关草稿、线稿,然后又给程程发了一条消息:【你不做解释的话,我就自己放证据了。】
程程这才打了视频过来,凌田还是把手机放在桌上,程程就这么看着天花板说:“我们合同里可是约定过不能透露你是主笔的,最多就给你出个证明,说你作为创作小组成员在我们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凌田服了,这说法非但不能澄清,反而很可能让人觉得她有机会接触到《高冷总裁》的创作素材吧?
程程还在那边继续说:“……其实,这件事你得分两个方面来看,虽然被骂了几句,但也是给你带去流量的不是吗?咱们双赢,何必非要搞得不愉快呢?”
凌田算是了解了他的态度,懒得再跟他辩, 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心里很清楚,虽然有句话叫“黑红也是红”,但她这样的小画师哪里承受得了这种黑流量。这件事要是不说清楚,不彻彻底底地反击,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点好评、声誉和粉丝就都没有了。
那天下午,她带着合同和所有电子证据,又去了趟律所,找田嘉木。
田嘉木研究了一番,现去请教了做知产的同事,最后给她结论:“这件事哪怕避开署名权,你也可以实现自证。从速写到草稿、线稿、成稿,每个创作步骤都有记录,邮件时间戳清楚,完全可以证明是你原创。而且,虽然你基于同一幅速写创作了两幅画,但从画风,到细节,再到主题都明显不同。所以,改编权、复制权、演绎作品独创性,这几个可能产生争议的点,都是低风险。”
“那就是没事?”凌田问。
律师一般不说这种人话,但田嘉木还是说了:“没事。”
凌田终于放了心,还是有些后怕,还好当时签合同之前咨询过老爸,明确了合同范围仅限于《高冷总裁》,不涉及同一时期她创作的其他作品。而且,她创作过程一路都有留底,OC 还登记了版权,这时候想到的,就是赶紧把《废物小队》的第一卷也去做一下版权登记。
就这么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她跟父亲一起回家吃了饭,才回到教工新村。
当时天已经黑了,她下车进了小区,沿着内部辅路往自己住的那栋楼走,隔着一段距离,看到楼门口站着个人。
夜色遮掩,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仅凭身型的轮廓就已经认出来是辛勤。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倒不是她念念不忘,而是画得太多了,熟得不能再熟。
“凌田……”却是他先开口叫她。
头顶的感应灯随声亮起来,她这才看到他的样子,穿衬衣西裤,单肩背着个旅行袋,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昏暗的关系,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怎么来了?”她问。
他看着她,有一会儿没说话,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来意,最后答非所问地说:“你把我微信和手机号都拉黑了……”
她从中品出一丝怨艾,心里清清楚楚他什么意思,偏偏很是平静地回答:“哦,我想没什么用,所以就删了。”
只有心跳莫名快起来,脑子里在猜,他是一直关注着,她刚删除就知道了?还是李理告诉他,她问起了他留院的事情,然后试着联系才发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究竟是哪一种,只是走上台阶,站定在他面前,没去开门,显然也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他或许意识到了,开口问:“吃饭了吗?”
她点点头,反问:“你还没吃饭?”
“还没。”他回答。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这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一下吧。”他又道。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重又下了台阶,往小区外面走。他跟上来,走在她身边。两人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不远不近,也没碰到彼此,却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感觉到一种隐约的力场,说不清是排斥还是吸引,只是那么分明的存在着,根本不可能无视。
出了小区,有个面馆,那种国营老店。
她不想走远,对他说:“就这里吧。”
两人于是走进去,她找了靠窗角落的位子坐下,他去柜台点单,然后端着餐盘过来,坐到她身边。
这时候已经过了最热闹的饭点,店堂里只有三两个食客,坐得疏疏落落。他放下餐盘,转身拉开旅行袋,从里面拿出胰岛素笔,卷起袖子,在胳膊上注射。
“你转针了?”她看着他,很是意外。
“对。”他点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当众给自己打针,收银台的阿姨也朝他们这里望过来,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俩,心里估计也在想,这么年纪轻轻的……
像是为了隔开那道目光,她靠过来跟他说话,也想不到说什么,随口闲聊:“我前几天也转针了,怕血糖有起伏,还在网上看了别人写的攻略,提前两天把基础率调小,开始打长效,结果真挺有用的……”
他笑了,收拾起笔和用过的针头,放回旅行袋里。
她倒有些尴尬,这么基础的知识,当然不用她来教他。
“其实这样感觉挺好的,夏天出汗,用泵容易掉针,还容易胶布过敏。”他说。
你不隐糖了?她忽然猜到他的意思,开口问的却只是一句:“今天找我有事?”
“你漫画的事怎么样了?”他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