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来艹你 陈蓉蓉然而 4149 字 7个月前

不过这个笑容也提醒了他,她周末为什么要问自己来不来上课。顾惟过去从来不曾注意过这一点,原来自己的这节课和圆梦班的课程是相互交叠的。然而,陈蓉蓉想必已经在同一条路上,已经同样眺望过他许多次。短短一瞬的注视,往她稚嫩的心灵里投下一颗爱恋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就开出了花朵,如今得到他的授粉,大概可以开始结果了。

放学,她很准时地钻进他的车厢里。为了躲过旁人的视线,她趁着自习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就提前溜了出来。顾惟看看时间,还很早,跟苏凌霄约在了八点半,他们有很多余裕可以决定晚餐的选择。

“中日法意,选一个。”

直接问她想吃什么,十有八九问不出结果,还不如限定好范围让她选来得容易。

她选了中餐,算是意料之中。他又问川鲁淮粤想吃哪一种,这回,她倒是犹豫了几秒。其实她想选川菜,可是又担心他不喜欢,因为她好像从来没有跟他吃过口味太重的食物,因此,她最终还是选了清淡的淮阳菜。

目的地是一座幽雅的中式园林,车子从侧门开入,沿着大路驶过一段,停在一处翠竹依依,背透假山的月洞门前。顾惟领着她下了车,说他们来得早,可以带她到园子里逛上一会。

整座园子是在古园林的基础上扩建而成,占地面积很大,不过真正老的只有中心几座亭台和数间平屋,其余的不是翻修就是仿古新建的现代建筑。前几年一直有人在收购古园林以发展高端的酒店产业,既有国内资本也有海外资本,主要针对上层的奢消市场,最近似乎算是初见成效。这种项目他向来不是太感兴趣,因为前期投入太大,资金回流缓慢。烧钱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既耗工又耗时,单是仿古扩建这一条就能让设计师伤透脑筋。若要和原本的建筑统一风格,就得延续青瓦白墙的素雅,尤其忌讳雕梁画栋、彩绘描金这些什么都像钱堆出来似的摆阔。可问题的是,素得人人都志存高远淡泊名利了,那还谈什么生意赚什么钱?

不过,素也有素的好,至少看起来不至于奢华到让她紧张的地步。他一面走,一面有意无意地谈起这些事,好叫她在闲聊中放松下来。她听得一知半解,却也总是认真地点头。他说现在是冬天,又不下雪,要是有机会,开春再带她来看花。她望着岸边萧条的垂柳和池沼中的残荷,冲他笑。

两人穿过最后一段长廊回到饭厅,厨房就开始上菜了。都是最传统的淮扬名菜,清一色地用粉彩瓷的餐具盛着,精致贵气又不落于庸俗。正菜有鳜鱼、狮子头和三套鸭,小菜有大煮干丝、蒲儿菜和清炒虾仁,羹有文思豆腐,点心有桂花鸡头米和各色花型的松糕、炊糕以及酥糖。桌子很大,他没有让她坐在对面,而是直接坐在自己的邻侧,这样方便同她说话。倘若过去和他挨得这样近,她大概会紧张到连筷子都拿不稳,但是现在,除开入座的瞬间有些意外,剩下的时间里,倒是能尝出菜是什么滋味了。

俗话说当局者迷,关系的改变对于当事双方来说都是潜移默化,若非刻意比较,很难注意到个中的差别。但在许久未见的苏凌霄眼中,这种变化却不得不说是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当中,陈蓉蓉对顾惟是既迷恋,又惧怕。上次到医院来,但凡顾惟在场,陈蓉蓉就满脸的忧郁消沉,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放松。当然顾惟待她也明显比上次体贴许多。打过疫苗需要留院观察半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这一对沐浴着爱情恩泽的小恋偶至少在苏凌霄的眼中,他们已经成为了这种关系始终亲亲密密地排坐在一起。尽管各自做着两不相干的事情一个刷着平板,一个写着作业,却也融洽得挑不出半点不和谐的地方。偶尔低声说些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悄悄话,更是叫她这个无意冒犯的旁观者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起来。

然而很快,这种融洽就被顾惟手机上的一连串震动给打破了。震动频率之高,叫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有电话进来,结果打开一看,全是冯振霖的语音。一条条听下来,百分之八十都是脏字,剩下百分之二十说了一件极其简单,却又叫冯振霖暴跳如雷的事情。

原来,今晚正是他的心头好摩托车锦标赛重启的开幕式。头前几天,冯二少到处呼朋引伴,叫他们都得来,尤其三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一定得给他撑这个场面。恰好问题就出在这。倘若是旁人,冯二少都亲自下场发帖了,那绝不敢驳他的面子。偏偏这几位爷跟他太熟,又不是第一次坑他,个个都想着只要另外两位都出席了,那么自己不到也无所谓。结局就是三个和尚没水喝,一个都没到场。

顾惟觉得自己最有理由不去。这帮狐朋狗友聚在一块鬼混,他缺席都缺成了常态,再少去一次也无所谓。何靖相对比较正常,有事,所以不去。至于徐礼熙,是最清纯最不做作的那一位,他心情不好,不想去。

于是冯二少就骂开了,其用语之浩繁,言辞之恳切,堪称汹涌澎湃,气贯长虹。中心思想就是老子把你们当兄弟,你们把老子当傻逼?!今天不来以后也别来,老子他妈的跟你们绝交!绝交!绝交!

这回是真的发火了。这下顾惟也没办法,跟陈蓉蓉说送她回家的时候,绕道上赛场那头看一眼。陈蓉蓉也不懂什么是摩托车赛,就当他是有要紧事,点头应承下来。

临走前,女医生照例亲切地交待她,有任何不舒服都要立刻联系自己。没等陈蓉蓉应声,顾惟就半开玩笑地打断了她:

“你跟她说有什么用?有不舒服也是我带她来医院。”

“行啊。”

苏凌霄笑眯眯地,对于顾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也不太觉得惊奇了。

“等下一针可以接种了我就通知你们。”

离开医院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巧合的是,这座医院和冯振霖的赛场都地处城北,医院是近郊,赛场是郊外,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哪怕开车绕上环城高速,二十分钟就能抵达。

过不多时,车速便由快渐缓,要到地方了。车窗上沿俨然已经镀上了高杆灯放射出来的白炽光,把车窗玻璃放将下来,赛场上引擎与尖叫的声响也仿佛穿透了冬夜飘入耳中。这会儿陈蓉蓉的脸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了。这也难怪,她还没能看见真正的赛道,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阴暗荒凉的野地。他把窗玻璃又升了回去,临停车前,对她说来了几个朋友,问她想不想一块下去见一见。

顾惟所说的朋友,对她而言其实并不算陌生。好几次对话她都略有耳闻,除开见过真人的冯振霖,还知道他们另有几位同伴。只不过,她没想过他会这么问她,当然也压根儿没有做好去见他的同伴的准备。

看出她的怯生,他也不过多勉强。本来他就没打算停留太久。这个破地方无遮无掩的,风又干冷,何况还有一大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用不着非挑在这种时候把她介绍给他们。于是他拍拍她的手背,自己下了车,让她留在车里等候。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夜暗

冯振霖真的是个贱货。

千里迢迢地把他叫到这儿来,结果居然自己下场撒欢去了,而且,连条消息都没给他留。害得他一路下到赛场,陷在一群疯嗨的男男女女中间,头都快给他们吵炸了。要不是抓住一个跟班问了个明白,真不知要给这帮人闹腾到哪时。

倘若人群认出是他,或许还用不着受这份闲气。然而彼时彼刻,所有的嘶吼、呐喊、肢体挥动、以及比声音和动作都更加狂躁不安的目光可以说一切反应的中心都聚焦在如一条银蛇般盘踞在旷野当中的赛道上。在这种人声鼎沸的狂欢之下,对之漠不关心的人和物理当为主流所忽略,被黑魆魆冷飕飕的夜气所吞噬。实际上,岂止是狂欢的人群,这座亮如白昼的赛场本身就能夺取一切看得到它的目光,包括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的顾惟,也包括远离尘嚣,孤坐黑暗的徐礼熙。

顾惟也是回头走到一半,才发现徐礼熙竟然一个人坐在黑灯瞎火的看台上。先前他没能适应高杆灯的强光,看什么都觉得比寻常更显黑暗,而远离灯光的物事更是像失去了边界,仿佛流动着、延展着,直到同彼此融为一体。

他走得近了,乍然从一片澒蒙中分辨出一个人影。暗里看明比明里看暗要容易得多,所以当他把目光锁定人影的瞬间,人影也顿时冲他招了招手。显然,徐礼熙在这之前就已经认出了他。可是假如他没能发现徐礼熙,估计对方也不会主动招呼,就打算一直这么孤坐下去。或许对徐礼熙来说,不叫人发现反而来得好,甚至就连这个招呼,都只是因为遇上了避不开的熟人,所以才不得已而又不情愿地抬起了手。

顾惟知道他心情不好,不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愈发地消沉下去,所以也不介意,反倒主动走到看台上,坐在他的邻座。

甫一坐下,徐礼熙就很随和似的开起了玩笑:

“难得一见啊。叫了那么多次都叫不动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不来就绝交,敢不来吗?”

徐礼熙笑了笑,看不出有几分高兴。准确地说,他没有半点高兴。这笑纯粹是为了给顾惟面子,或者说,是为了从自我隔绝的黑暗中走入他人的目光底下,这才发出了人际交往所需要的笑声。

“何靖呢?没来?”

“底下。”

徐礼熙用下巴指指向银光闪耀的跑道,远远能眺见几个黑点,移动得很快,大概是飞驰中的赛车。

“跟冯二跑圈呢。”

“何靖也下去跑了?”

“不跑就绝交,敢不跑吗?”

他模仿着顾惟方才的口吻,这回,像是给自己开的玩笑捧场似的笑了。

顾惟嗤了一声,嘲讽起冯振霖,说他这样,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怨妇有什么区别?不过说归说,其实这会儿他倒有些感谢冯振霖,要不是这傻逼给他们提供了谈资,他还真不知道应该跟徐礼熙说点什么。凭他们两人的交情,又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不坐下来聊上几句委实说不过去。然而,如今徐礼熙一心只想远离尘嚣,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寒暄对他而言已然变成了负担。于是顾惟也不再说话,免得还要耗费他的心神来应付自己。

他随手拿起座位边的一个小型望远镜,把视线远远地抛向看台之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能说熟悉,却又一眼就看出是谁的身影。

“余致超?这人还活着啊。”

“是挺可惜的。听说差点被他爸打死。本来打算送去国外,结果养伤养了两个月,现在好像又放着不管了。”

借助望远镜的方便,凡是灯光所能照到的地方无不纤毫毕现。顾惟大范围地扫过整座赛场,很容易就从人群中心找到那位意气风发的大家闺秀

冯振霖的长姐,冯珍真。

徐礼熙拿着望远镜是为了看谁,他心里原本就有数。只不过冯珍真并非独身一人,在她的身边还伫立着另外一个男人,不是冯振霖的大哥,而是冯珍真的联姻对象。他们俩在联姻关系里算是处得很不错的,圈子里也传得很开,说这一对郎才女貌,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能订婚。

顾惟放下了望远镜,不置一词。尽管什么也没说,徐礼熙却仍然体会到了种缄默背后的含义。他知道顾惟想必是看见了冯珍真,也想必将冯珍真和自己的索落挂上了因果,但,又顾虑着自己的情绪,最终导致缄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