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彰未再多问,俩人听曲闲聊,待天色暗了,要来一桌酒菜,吃过后,告辞各去。

萧云彰带了陈珀,往家来,路过铺子门面,唐韵端盆出来泼水,忙道:“两位爷莫走,请到这里来。”

他二人走进铺子里,柜上放着一盘粽子,一瓶雄黄酒,一碟咸鸭蛋,一条清蒸黄鱼,一碗酱烧鳝块。

陈珀笑道:“好呀,我们赶上了。”

萧云彰道:“我已用过饭,你们吃吧。”又嘱咐陈珀:“你备好马车,明日一早赶往常山县。”陈珀应诺,他撩帘走了。

唐韵拿来碗箸,不见萧云彰,问道:“爷往哪里去了?”

陈珀道:“爷有了娘子,还能哪去?”

唐韵撇嘴道:“你不也有月楼,怎么坐这里不走?”陈珀笑道:“若我也走了,你还不得骂人。”

唐韵筛了酒,递给陈珀道:“我个卖布娘,卑若微尘,哪有骂人的胆,只有被骂的份儿。”

陈珀吃酒,看着她只笑。

唐韵道:“笑甚,牙花子露出来了。”

陈珀道:“怎地,我笑也不成?”

唐韵把盏里酒吃了,见他去挟鱼,阻止道:“我约了月楼吃酒,鱼你勿挑动,免得难看相,你吃两粽子罢,喝杯雄黄酒,应个景便好。”

陈珀道:“爷走了,便不当我是个人。”站起道:“我寻萧乾他们吃酒去。”唐韵也不留,索性把菜收了,留待月楼来吃。

萧云彰进房更衣,洗过手脸,坐到桌前吃茶,抬眼见林婵在看书,他想,楼上看山,城头看雪,花前看月,灯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意境,赏心悦目,是而问道:“城中游得可尽兴?”

林婵点头,抿嘴不言语。

他又问:“今是端午节,可吃粽子、饮雄黄酒了?”

林婵想,嗬哟,这位大爷,还记得今是端午节,还晓得回来。她嗯了一声,萧云彰想,这官家女,还在为午时事生气,对我爱搭不理。

萧乾进来道:“王大人命管事送来两桶山茶油,帖里答谢,和爷午后相谈甚欢,感念赠玉鱼之情。”

萧云彰道:“收了吧!”萧乾应承去了。

萧云彰道:“我才回来,唐掌柜在铺里,备下粽子、雄黄酒、咸鸭蛋、清蒸鱼,烧鳝块,请我吃酒庆端午。你是我的妻,出身官家,应更知礼数才对!”

林婵道:“九叔既在唐掌柜那吃了,又何必怪责我。”

萧云彰想,她怪会气他。忽觉心口疼,冷汗直冒,不由皱眉,伸手按抚,林婵虽嘴硬,却拿眼悄睃他,见他这般,唬一跳,书一丢问:“你怎么了?”

萧云彰道:“我心口疼,柜里有丹参丸,帮我拿一颗来。”

林婵忙去拿了,萧云彰接过,仰头吞咽下。林婵搬绣凳坐他面前,把手掌搓热,伸进他衣襟内,按在心口处,忽轻忽重地摩挲。

萧云彰问:“月楼、小眉呢?”林婵不答,反问道:“你怎会有心口疼的病症?”

萧云彰沉默半晌,才说道:“当年亲目父兄刑台问斩,一时承受不了。”

林婵问:“发作可有规律么?”

萧云彰想想道:“过于劳累,或情绪不稳时。”

林婵想,过于劳累不像,情绪不稳,被她的话恼着了。萧云彰只觉心口渐松畅,暖烘烘的,说道:“你手法甚好!”

林婵低声道:“我母亲从前常心口疼,一旦犯病,皆是我帮她按揉。”

萧云彰没说话,俯首看她头顶挽起云髻,一朵银簪点翠莲花,俏生生摇晃。

林婵道:“我日后不惹你生气了。”

萧云彰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和道:“好!”他还要说,月楼和小眉笑嘻嘻进来,拎了食盒。见此情境,月楼变脸色问:“爷又心口疼了?”

萧云彰拉起林婵,微笑道:“已经好了。”

月楼打开食盒,取出一碗甜酥酪,递到萧云彰面前,说道:“这是奶奶亲手做的,给爷留了一碗,等回来吃。”

萧云彰问:“你怎会做这个?”

林婵道:“我逛铺子时现学的。”

萧云彰吃了,只觉入口即化,清甜绵密,唇齿间除去奶味,还有股子酒香,笑问:“怎和我街市吃的不大一样?更美味些?”

林婵得意,叉腰道:“我在里面添了酒酿。”

萧云彰了悟道:“原来如此。”他想,若早些把这碗甜酥酪端来,也不至心口疼。

吃过酥酪,月楼小眉伺候洗漱毕,退出房去,林婵萧云彰上床,放下帐子,萧云彰道:“明日我、陈珀和萧乾,要往常山县去一趟。你守在这里,想出宅玩儿,除月楼小眉齐映,定要带上萧恩萧义,他俩有武艺,能护你周全。这姑苏城虽繁华,但水运通达,商旅众多,自然良莠不齐,坑蒙拐骗女人之事,时有发生,你颜色好,更要多谨慎。”

林婵想,他说我颜色好。萧云彰候半晌问:“睡着了?”

林婵道:“你去了,多久能回呢?”

萧云彰算算道:“最多十日。”

林婵道:“我听月楼说,唐掌柜身世颇为可怜。”萧云彰不吭声。

林婵道:“你在妓院救下了她。”萧云彰想,这话从她口里说出,怎感觉怪怪的。

没人再说话,夜风吹的帐子摇摆,林婵忽然偎进他怀里,手掌摩挲他心口,打个呵欠说:“我再帮你揉揉。”

萧云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晓过去多久,他一直难入睡,反倒气血上涌,心口火烧,忍不住俯首,想狠狠亲她,却见她已睡熟。

第五八章 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