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她让陈珀买了馒头和酱肉,坐在轿内,边吃边往帘缝外看,总觉有人瞧她,不由疑神疑鬼。回到陈宅,一进院里,唬了一跳,但见雕梁画柱、门楣窗棂,贴满各式黄纸符咒,悬挂桃木小剑。问小眉:“这是怎地?”

小眉道:“我听人说,老宅易生鬼怪,擅摄人精魂,被缠上的,渐渐面黄肌瘦,浑身无力,至后卧病不起,一命呜呼。我便求乾哥儿去了最近的道观,问天师讨了这些符来。以保奶奶长命百岁。”

林婵道:“我无事的。”

小眉几乎泪目道:“奶奶瘦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从前了。”

林婵摸摸脸儿,暗忖,要怪只能怪九爷没节制。不再多话,命小眉端来盆水,洗漱后,她要往花园玩儿,小眉拦阻道:“奶奶也不看甚么时候了?快近黄昏,天色渐暗,景色迷糊,兼寒气晚来生,房里热乎乎待着不好嘛。”

林婵无话可讲,坐火盆前,拿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看,小眉则在旁做针指。片刻后,林婵道:“我突然想吃酥油饼,你往厨房说去。”

小眉道:“奶奶才吃过两只大馒头、一盘肉,又饿了?”

林婵嗔问:“怎地,我还不能吃了?”小眉只得走了。

林婵待她走后,略等了等,起身穿了斗篷出房,才到园子,竟和小眉迎面碰上,小眉问:“奶奶怎在这儿?”

林婵不答反问:“不是让你往厨房去?”

小眉道:“也巧了,厨房正在煎酥油饼,刚出锅哩,厨娘说要趁热吃,我挟了几个装盒里,赶紧回来。”

林婵道:“你先回去,我四处走走。”

小眉急得跺脚:“园里黑黢黢的,万籁俱寂,正当百鬼夜行时,奶奶勿去凑热闹罢,明早出日阳后,再来玩儿不迟。”

林婵见她这般,想若我执意,她必跟随,也成不了事。心底无奈,只得悻悻随她回房,饼吃半块,觉得腻喉咙,不再吃了,听得窗外窸窣作响,问是甚么声儿,小眉去看说道:“淅沥沥的是雨声。”

猛然看到一条黑影恍过,唬得忙放下帘子,心窝怦怦跳。

林婵问:“怎地,脸都煞白了?”

小眉道:“无事,冷风吹得。”

林婵道:“我今日疲乏,想早些睡了,你去罢。”小眉伺候她睡下,放了帐子,添炭、燃香,捻暗灯芯,阖门退下。

萧云彰左等右等林婵不来,待天全黑,方往她宅院去,才近门前,忽听咯吱一声,避之一边,见小眉端了一碟酥油饼,急匆匆出来,从他身旁过去,也未察觉。

他待她没了影,提起脚儿迳到了房里,撩起帐子,林婵半侧身子,手撑着腮,目光炯炯朝他笑,早等着他来。萧云彰踢靴上床,一把抱住她,用力亲个嘴儿,低问:“乖肉,事可成了?”

林婵点头,顺势坐他腰上,捧他脸儿问:“那纸条可是你送进来的?”

萧云彰背倚床柱,心情轻松,笑道:“纸上有甚么?”

林婵道:“画的木鱼,蒲华柳絮,竹针麻线。你莫赖,我晓得是你。”

萧云彰问:“你可知是何意?”

林婵道:“此乃大梅法常教导弟子之言,解说甚多,观点不一。我以为九叔提点我,经商之道,人不同,道相异,各有各得法子,难有定论,倒不如不说,免得被抓话柄,反被他们害了。”

萧云彰想说甚么,又咽回去,盯看她半晌,林婵问:“难道我解错了?”

萧云彰摇头道:“不管怎说,你拿到佥商之任,便是对的。”

林婵道:“那甚么菜市巷豆腐坊李家长男李培实,也是你安排的?”萧云彰笑着承认。

林婵道:“错漏百出。待谢少卿回去细想,定能悟出味儿。”

萧云彰笑道:“那又如何,定局已成,其它不必多管。”

林婵道:“魏泰、徐炳正、谢京、魏寅,萧肃康,还有另几个官儿,皆不是等闲之辈,怎地都糊涂了?”

萧云彰道:“萧任游之事,七分真三分假,涉伦理纲常,岂非儿戏。又是那等场合,说甚话、行甚事更需谨慎,何必为萧肃康兄弟,惹得自己一身腥。”

林婵恍然道:“九叔之法能胜,胜在人心向私。”

萧云彰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成为灯油佥商,是最易的一步,再往前行,只会更凶险可怖,阿婵,我很忧你。”

林婵抿唇道:“你拉我入局,现说这个,已是晚了。”

萧云彰抱紧她腰肢,叹气道:“是我的错,陷你与危地。”

林婵想,哼,男人,事后诸葛亮。她道:“今儿乔云云也跟我这样说。”

萧云彰道:“乔云云?”

林婵道:“怡花院,你花三十两包银包的那个娼妓,莫要说你已忘了!”

第一零九章 误会

接上话。萧云彰听了笑,林婵咬他耳朵,咬出红红牙印儿,萧云彰喜她骄横,笑道:“让我怎好见人。”林婵道:“你现是死了的人,还想见谁。”

萧云彰道:“陈珀总要见罢。”林婵哼了一声。

萧云彰道:“我包乔云云,非看重她的姿色,而是她常往官家走动,能打探消息,我们行商,需与官家往来密切,有他们照抚,可谓事半功倍。譬如旧年,若非钞关大使范大人提前告知,户部商税将提至三十而取一,我得及早部署,赶在新政实施前,将各处囤积货品,紧着运往京城,得以省下近万两税银。”

林婵听得咂嘴儿,萧云彰问:“乔云云还同你说了甚么?”林婵讲了一遍。

萧云彰想想道:“她越笃定我没死,越是心虚,你勿要被她诈了。我想她也并非因我死没死寻你,只是借个由头诱你去,是有旁的话说。”

林婵好奇问:“她想说甚么?”

萧云彰问:“她确同你讲,她乃常山冯家镇人氏?”林婵称是。

萧云彰道:“她曾说,她本名沈娇,父亲作官,获罪流放,她被卖进妓院为娼。开油店的冯十八探听到,十三年前,白塔寺灯油案所受牵连者,亦有常山县县令沈文良,他有个女儿,便唤沈娇,其父问斩后,她先发卖富户为奴,被家主看上,收进房中,却被大婆不容,家主死后,大婆把她卖到满春楼为妓,待不得三年,被人赎走,自此没了消息。”

林婵道:“这般看来,是同一人了,我只不明,她既被赎身,怎到了京城又重操旧业?”

萧云彰道:“你可问她。不过要换个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