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昏暗的甬道里, 忽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那响动越来越近,如影随形,直逼她脊背骨。
传说舞厅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出事故枉死的舞者会在台上?翩翩起舞……难不成,是她运道背,偶遇到这些玩意儿了?
尹颜咽下一口唾液,不敢吱声。
霎时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上?了尹颜的肩膀,吓得她浑身汗湿,尖叫:“鬼呀!”
尹颜抖若筛糠,直到头顶上?高大的黑影发出了声音:“尹小姐,是我。”
这是杜夜宸的嗓音!尹颜如释重负,瘫坐在地上?。
她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此时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她哽咽着?,骂人:“你有病吗?走路不出声的!这样?贴着?人脊背毛跟上?来,是想?吓死我吗?”
杜夜宸真是不知道,尹颜哪来的胆子,日日拿他撒气。
可她说话声音带有哭腔,可怜坏了,他又谨遵绅士风度的教诲,不欲和她计较。
杜夜宸朝尹颜伸出手,淡淡道:“起来吧。”
尹颜要?强,已?经被杜夜宸看了一回笑话,哪能再露怯呢?于是,她堂而皇之地拍开人的手,恶声恶气道:“不要?你假好心!”
说完,尹颜兀自站起身来。
还没?等她朝前走上?一步,腿部酸麻感袭来。霎时,她足下一个踉跄,朝后摔去……
杜夜宸再三犹豫,还是托住了女子腰身,使得她有个依托的怀抱,不至于将臀部摔成两半。
四周充斥着?男子淡雅的香水味,身后又覆着?他人炙热的掌心。
尹颜尴尬坏了,她待在杜夜宸怀中,僵直了腰身,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杜夜宸记得此前被她痛骂一顿,睚眦必报的心思起来,出言反击:“哦?不是尹小姐要?杜某离得远远的?怎么话才刚离口,转眼间就投怀送抱了?杜某懂了,你是不喜我出手相助,惯爱自个儿主?动邀欢?”
他用极其平稳的语调,说出这样?暧昧的话语。
尹颜被他激了一嘴,顿时恼羞成怒:“我会对你邀欢?杜夜宸,我告诉你!就是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是吗?”杜夜宸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气炸的娇女子。
他莞尔,不知心里头在打着?什么主?意,慢条斯理地道:“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万一哪日,尹小姐对杜某芳心暗许。到时再回想?今日的话,就要?羞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了。”
“我呸!”尹颜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男人。
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皮糙肉厚得很,同他叫板,太?费嘴皮子了。
尹颜白?了他一眼,继续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朝舞厅外头走去。
行至一半,尹颜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清了清嗓子,尴尬地问?杜夜宸:“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洋馆去?总不会……是忧心我安危,故意留下等我一道儿走吧?”
这夜下了一场雨,地砖坑洼处留有积水,映出街头巷尾那五光十色的彩灯招牌来。
两人就在冷夜里对视,静静站立。
杜夜宸听到她说的话了,不由自主?翘起了唇角。
他总是一副神秘莫测的神情,一颦一笑饱含深意,深不可测。
杜夜宸不愿说,尹颜又闹不清他心里头的想?法。
尹颜烦闷极了,丧气地道:“罢了,你爱说不说吧!”
她刚要?破罐子破摔走人,杜夜宸却朗声喊住了她:“尹小姐。”
“嗯?”尹颜蹙眉,踅身望他,等他后文,“还有事?”
杜夜宸低语:“若我说,我是担心你才留下的,你待如何?”
这句话,好似一束堪堪炸裂的烟花,在尹颜荒芜多年的心原上?方炸裂,碎成流星光华,照出一派火树银花。
她舔了舔下唇,好半晌,开口答话:“那我或许会……有几?分感激。”
杜夜宸噙笑:“既如此,那我就承认一回。我确实担心你再次遇难,故而特意留下,护你安危。”
若是如此,那尹颜此前骂他鬼鬼祟祟吓人,就很不地道了。
尹颜涨红了一张脸,好半晌憋出一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同你道歉。此前被你吓到才口出恶言,实际上?,我是领你情的,也很感谢杜先生?愿意留下来护我周全。”
杜夜宸饶有兴致地道:“既是自家人,又何必这般客气呢?”
说完,他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尹颜受满绣团花细香滚旗袍所辖制,迈不开腿。她追了好一程子,紧赶慢赶才凑到杜夜宸身边,责难:“杜先生?,我发现你是极不要?脸的人!谁同你是一家人了?”
杜夜宸唇角微扬:“我指的是,同进一家门?的人……听尹小姐的意思,好似不是这个。难不成,你对于‘一家人’还有旁的理解?”
他语带调侃之意,故意说尹颜小姑娘不害臊,想?同他沾亲带故,说是有婚姻关系的小两口子。
尹颜哪里听不懂杜夜宸话里话外的机锋?她顿时面红耳赤,讷讷不敢言。
她就说嘛,杜夜宸最?讨人厌了!
尹颜沉下一张俏脸,闷闷朝前走。
杜夜宸瞥一眼吃瘪赌气的尹颜,唇角笑意更深。
明明道行浅薄,却非要?不怕死的撞上?来,一两回且让着?她,第三回再退步,岂不是教她气焰更嚣张吗?如今治一治,熄一熄她火气也好,免得平白?无故总来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