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萝最喜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正想趁人不注意,浅抿一口酒……好在胡啸天警惕,急忙拿了花茶来?替,夺下她手里酒杯,阻止了她的恶行。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胡啸天婚后沉稳许多,照顾罗萝无微不至。
孕妇禁饮酒,唯恐伤身,自然也?是要盯紧了的。
“就一小口也?不行吗?”罗萝撒娇。
“不行。”可惜胡啸天油盐不进,这事儿没?商量。
忽如?其来?的一出小夫妻恩爱戏,闹得席间好友笑成?一团,羞得罗萝险些要离席回房。
尹颜见他们各有各的热闹,不必她招待,放心不少。
她望向一侧一直微笑看热闹、不言不语的许苏子:“许小姐,久闻你闺名,其实我?心里对你十分好奇。我?有一事想问?,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令你伤神?……如?有不方便开口之处,你就当我?僭越了,不必在意。”
许苏子很喜欢这里人声鼎沸的热闹情形,家中从未有过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
她对尹颜还有江月狐也?很有好感,只是她生性内敛腼腆,不好意思多开口。
如?今见尹颜主动攀谈,她忙打起精神?,软声软气回答:“尹家主但问?无妨,咱们是祖祖辈辈承袭下来?的亲厚情谊,不同于?外人,无需这般生疏客套。”
尹颜抿唇,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出口:“前几日,我?扮作?你的模样,混迹于?许玉竹身侧。我?曾在你屋里发?现过一份小册子,上面写满了求救之言。你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死而复生呢?”
许苏子的心脏,像是被?野蜂猝不及防蛰了一下。待回首,已然肿起一个鼓包。
若想从悲惨的过去逃离,那必须下刀子挑毒刺剔烂肉,丢了坏皮肉,才可能养出新肌肤。
她咬了咬下唇,想到许玉竹已死。
没?人再胁迫她了,没?人再为难她了。
只要许苏子解开心结,往后都是阳光大道,日日是新生。
她想说的,愿意说的。
许苏子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尹颜笑着,拍了拍许苏子的手背:“若是不愿说,咱们不要勉强。”
“要说的……不说的话,我?一辈子都难受。”
“是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有什么苦水,尽管同我?道吧。”
“多谢你。”许苏子眼眶通红,未语,泪先流。
一切故事要从许夫人说起。
医仙许家传家不论男女,只论医术,不过唯有一点规矩要恪守,便是若女子当上家主,只能招婿,不得下嫁。孩子也?只可跟许家姓,决不能让主家血脉冠上夫姓,玷污骨血。
原本许夫人与夫婿琴瑟和?鸣,有一段人人称羡的和?睦婚姻。奈何在许夫人生下许苏子后,夫婿忽然“开了窍”,不愿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想孩子生下来?不能继承他自个儿的香火。
说来?好笑,夫婿原本就是一穷二白的人家,就连家人下葬都是许夫人接济。婚前说得好好的,只要两人一块儿把日子经?营红火,孩子跟谁姓又有什么值当在意的?总归都是自家的骨肉,爹妈不疼,谁来?疼呢?
可在许家富贵日子过惯了,渐渐忘记起自己悲惨的出身来?,甚至敢同“衣食父母”许夫人叫板了。
许夫人能操持整个许家,那必然不是被?情爱迷昏了头?的平庸之辈。
她只是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几年的男人,缄默不语。
隔了好久,许夫人问?:“你当真要离婚?”
夫婿受够许夫人这样行事强势的女子把控人生,他不想再活在妻子的阴影之下,横生出一股子孤勇来?:“对,我?就要离。”
“好。”许夫人捺了捺嘴角,不屑同这个软饭硬吃的男人掰扯,“我?这人呀,最不爱强人所难。婚姻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你既没?了兴致,想早早散场,那我?便也?不留你了。”
她丢过去一个包袱,和?一张文书:“好歹夫妻一场,我?送你点礼物?。毕竟我?待情人,素来?很大方。这包里有几根金子,够你置办一座小宅院了。赶紧签完字走?吧,我?也?不留你吃夜食了。”
许夫人语带讥诮,面上不动声色,半点都瞧不出她有痛心的痕迹。
夫婿迟疑了,他原以为一夜夫妻百日恩,许夫人好歹会念旧情留上一留若她同意给孩子改姓,那他留在许家也?不是不可以……
可她竟真的答应了,还要他走?!
明?明?是夫婿心心念念之事,真的轻而易举得到了,他又慌了神?,忍不住掂量利弊。
不然怎么说,男人俱是诡计多端呢?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商海情爱,统统拿来?算计女人!
夫婿犹豫再三,迟迟不肯在纸上按手印。
他望着昔日妻子,放软了身段:“让我?再看一眼苏子……”
许夫人闻言便笑:“许苏子乃我?许家的少家主,都离婚了,你算哪辈分上的人,敢来?看我?女儿?”
夫婿怎知她变脸这样快,双手紧攥成?拳:“我?好歹是她父亲。”
“不好意思,苏子冠的是许家的家姓,和?你沾不上半点关系。”许夫人眼露寒光,阴冷地道,“快些签字,不然别?说见苏子了,就是你能不能活着出许家都未可知。”
许夫人深知“弃我?者不可留”的道理,她能让夫婿在家中磨蹭许久,已然是给他脸了。
要是他给脸不要脸,也?休怪她不念旧情,要他的命!
夫婿见许夫人袖中银针忽隐忽现,深知没?了情爱庇护,许夫人就是一头?能将人吃拆入腹的饿狼。
他不要再激怒她了,免得到最后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
他见好就收,果断签完字,逃也?似的跑出了许家。
待夫婿离开后,许夫人才疲乏无力地坐到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