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前也已杀作一团,郑氏的部曲如何是训练有素的禁军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鲜血泼洒成海。斛律骁如入无人之境,持剑直入宫内,衣袍猎猎,翻动如飞舞的烈火。
“留几个活口。”
“好歹,也得有人去告诉郑氏,去向太后学学再来同孤玩伏杀。”
他踢开滚至脚畔的尚是温热的尸体,持剑直朝殿宇而去。
变故突生,前殿已然乱作一团,突然而起的杀声令殿中那些半大女孩子惊惧万分,只道是乱兵杀来,纷纷尖叫着四处藏躲,被绊倒踩伤者不计其数。
殿内,青霜早在杀声响起的初时便攥住谢窈朝殿后退,因殿门已从外被封死,久撞不开,索性拔出匕首划破窗格用力将门踹开,急急拉着谢窈春芜等跃出后门去。
“什么人?”
后殿外亦有数名执戈的卫士,闻见动静立刻警备地持枪而上。青霜把谢窈两个往后一推,一掌将匕首震飞插进冲上来的侍卫胸口,夺过他手中枪便与旁人厮杀起来。
谢窈两个后背砸至门板上,连疼痛也顾不得了,拼了命地往后缩。混乱厮杀近在咫尺,茅上红缨若桃花红雨在眼前乱舞,青霜以一当十,左挥右砍间一枪插死个意欲朝她们扑去的侍卫,清喝一声:“走!”
殿下密密麻麻的又涌上数十个侍卫,转眼便将她灵巧翻飞的身影淹没,前院也已乱了起来,却能逃往何处?谢窈颤抖着手地拾起根长枪,拉着春芜往殿下宫门跑去。
好在这时十九已带着人从后门破门而入,春芜撞进他怀,“哎哟”一声捂住了额,人却险些撞在他支起的刀刃上。十九手忙脚乱将人拉住了,收了刀剑,长松口气把二人交给身后的禁军:“先带夫人出去。”自己却带人冲上后殿营救青霜了。
……
前殿之中争斗初歇,留守的侍卫已被杀了个干净,鲜血如流,汩汩地沿着水泥金砖的缝隙往地底下渗。
斛律骁拾阶而上,面无表情地挥剑捅死个从左侧偷袭的宦官:“我妇呢?”
宫人们皆已捆作一处,自知逃脱不了,纷纷求饶。有人战战兢兢地答:
“夫、夫人在内殿呢。”
斛律骁皱眉,这殿中此刻也不知乱成了何样,以十八的身手,此刻应该已经带她突围了才是。
脚步一转,未入殿而沿长廊朝殿后去,冷沉话声如寒雨抛洒而下:“全都抓起来,一个都别放过。”
斛律骁找到谢窈时,她已被青霜平安带出宫门,正坐在宫道旁杨树下的一方石桌上,青霜浑身是血,她身上却还干净,只鬓发微乱而已。
他微松一口气,快步上前,俯下身将人捞进怀里,彼此前胸相触,轻声地安慰:“别怕,没事了。”抚在她后背上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春芜及几个被十九派来护卫她们的禁军见状都赧了颜,纷纷别过脸去。唯独青霜仍是一脸冰冷地将二人望着,丝毫不知要避开。
谢窈被他揽在怀里,并瞧不见几人反应,但仍是有些脸热,用力挣扎了下挣不开也就只好作罢了。
她气喘微微地伏在男人犹透着血腥气的胸膛上,心思若飞絮游丝不定。
她本也不是很怕,因为知道自己作为人质,他不死时自己便不会死,但此刻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稍显急乱的心跳声,心也不知因何跟着轻轻跳起来了。
脸上愈发热烫,香腮染赤,她借埋首掩过了,轻声地问:“殿下……怎么会来?”
虽然猜到以他那点待自己器物般的喜欢,他应该会派人来救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亲自过来。谢窈诧异之余,心头一时又有些惘然。
他到底为什么会来呢。
是早知今日会有这么一遭而将计就计,好借着她被掳向皇室发难么?
而她,自以为已然看穿了这个色厉内荏的男人,能拿捏得住他,此刻,又似有些看不清了。
闻见这明知故问的一句话,斛律骁心间的那点担忧顷刻如烟云散,眉间火气隐隐,将她自怀中捞出钳住她小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孤说过,你是我的女人,身为男子,再不济也要护住怀中的女人,你说我为什么会来?”
谢窈双眼清冷如镜,对上他灼灼如火的星目,又逃避似地低下眉,螓首轻摇:“妾不知道。”
总这样装傻!
斛律骁唇角含了缕冷然的笑,也不顾还有人在场,长指勾过她游鱼般滑走的下巴幽幽盯着她红唇笑语:“那好,等今晚回去,孤就让窈窈知道孤为什么来。”
这一声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谢窈两颊飞红,连在侧听着的春芜亦是脸颜生烫,偷偷呸他一声不要脸,转眉去看青霜,见她面上仍没什么表情又暗暗纳罕。这女子,是个冰霜做的不成?
“先送夫人回去。”
斛律骁站直身子,长身玉立,展目往显阳殿的方向望去。
绿树葱郁之中,重重宫阙有如山岭绵延起伏着,遮去了显阳殿的琼楼玉宇。
他在心间对自己道。终有一日,他要她仍做显阳殿的主人。
第39章 第 39 章
“什么?”
“魏王带着禁军去把南薰殿攻破了?”
式乾殿里, 天子高长浟才刚刚得知了南薰殿里的事,愕然良久。
旋即却是一阵后怕,高长浟颓然瘫坐于矮榻上, 恍惚喃喃:“朕和太后还在宫里,他怎么敢……”
回来报信的小黄门战战兢兢跪在殿下, 语中大有为斛律骁回寰之意:“……慕容司徒去了宣光殿向太后请示,说是宫中进了刺客, 派了禁军在宫中四处搜查,想是在南薰殿外恰好与魏王遇上……”
遇上?真的只是遇上吗?高长浟心间一阵悔意, 他早知道不能答应阿姊,禁军还在魏王手里, 他们怎么可能赢?亏得是那妇人把他绊住了, 若他今日带兵围的是式乾殿呢?那可真是得改朝换代了!
心下登时一阵毛骨悚然的幽寒,高长浟坐在矮榻之上, 畏惧而痛苦地抱住了头,半晌,猛地抬头起来:“皇后呢?皇后去了何处?”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阿姊在策划,既被魏王识破,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启禀陛下,皇后殿下方才已乘车归宁了。”
那便好。
阿姊这个时候回娘家,想是听见了什么风声逃走, 若能逃出洛阳也便好了。高长浟心下微松, 脑中却有想法如烟花般绽过既然这事全是皇后在策划, 他从头到尾都未参与, 若将她交出去, 自己是不是就安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