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已被严丝合缝地重新堵住,撞得她眼饧骨酥,霎时明了“骗”为何意,谢窈羞得娇羞满眼、莲脸晕红,身如东风中的一缕细柳,软软地伏倒在他肩上,泛起潮红的眼瞳秋波滟滟,如醇酒的迷人。
“你、怎么这样……”眼波间含了一缕无声的责怪,泪光点点,如怨如嗔。
“别怕。”他大掌安抚地在她重又紧绷的背上轻抚,“不是答应给我生孩子了么?要多灌些才会有孕啊……”
浴池里的水声又响了起来,直至小半个时辰后才停歇,欢情缱绻,如梦如幻。池畔的石灯灭了大半,谢窈亦支撑不住地陷入沉梦里。
他仍恋恋不舍地亲吻她柔软湿润的樱唇和光滑如瓷的下颌,又在池中流连了一会儿,抱着她回到寝间服侍着躺下,尔后随意扯过架子上搭着的中衣系上,又拣了件外袍披上,踏着木屐出去见陆衡之。
“陆舍人怎么在这里等。”
他手里提着盏绢面绣梅花的宫灯,披衣立在庭下含笑说道。
陆衡之背心早已被风露浸透,一片冰凉,十指深深地陷在掌心里,早已痛得没有了任何知觉。他麻木地朝庭下披衣而立的男人望去,视线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上。
檐下青灯随风轻拽,照出他颈上、胸口遗留的浅浅划痕。额上汗珠零落,微风送来浅浅的沉水香,是她惯常熏的香气,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方才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欢好。
陆衡之乏力似的瞬一瞬目,虽然早已知晓她已成了别人的妇人,不可能不行周公之礼,但亲耳听到自己深爱的女人与他人欢合,他心底仍如被尖刀剜去一刀般,火辣辣地,既疼又羞愧。
可酿成今日之错的正是他自己,又能怪谁呢?责问上天不公么?陆衡之十指握拳,攥紧又松开,漠然启唇:“若殿下今夜叫臣过来只为了羞辱臣,那么,您的目的达到了,臣告辞了。”
“知道是羞辱就好。”斛律骁满意启唇,目光轻蔑如看将死之人地瞧着他,居高临下,“你最好记得,窈窈现在是孤的妻子,你没资格接近她,更不该来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莫非你已忘了,寿春城下,你已抛弃过她一次,害得她为你自尽两次,如今又往她跟前凑什么?还嫌她被你害得不够惨么?像你这种卖妻叛国之人,若有半分血性,早也该自杀殉国了,竟苟活至今,还有脸跑到洛阳来为官。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是全部读到狗身上去了么?”
夜已很深了,二人争吵间,被他特意支走、前往前院随宫廷女官学习处理账务的春芜打着呵欠回到东边一处院门外,听见“陆衡之”三字,倦意顿如烟云而散,竖起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一只爪子却从后递过来落在肩上,春芜毛骨悚然,几乎从地上弹了起来,回过头去,却是十七。他疑惑地低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春芜恼怒地瞪他一眼,懒得搭理。院中,陆衡之不为所动:“人各有志,萧梁腐朽不堪,害我父母,屠我族人,我又何必要为它卖命。反之,是圣朝收留了我,我自当感激,为圣朝效力。”
顿一顿,又道:“至若阿窈所遭遇的苦难,有我的一半,也有您的一半。自然,我也得感谢殿下,是殿下推波助澜,令我家破人亡,方成就了今日的陆衡之。”
斛律骁的脸色在闻及那句“也有您的一半”时微微一僵,旋即冷冷一笑:“那就恭祝舍人,平步青云了。”
二人唇枪舌剑、虚与委蛇,院门外的春芜却听得心惊不已,姓陆的分明是说是这胡人害死了他全家,而他竟也默认了,分明下午在女郎跟前还抵死不认呢!
竟然欺骗她!
春芜心头惴惴跳着,很快意识到自己再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以唇语无声请求十七不要告发她偷听的事,蹑手蹑脚地离开。
但十七终究还是将此事报给了斛律骁,次日,趁着谢窈还未醒来,把春芜叫来外间里,闲闲地问:“昨夜都听见什么了?”
春芜脸上红如滴血,埋怨地斜了十七一眼,支支吾吾地:“奴……奴什么也没听见的。”
她不肯说实话,斛律骁看了一眼日头,已近辰时,谢窈很快就将醒来,便不欲多费口舌:“你脑子不笨,知道该怎么做,把你听到的好好烂在肚子里就行了。别的事,看在你主子的份上,孤可以不追究。”
她还啥也没做,不追究什么了?春芜暗自腹诽,面上却老老实实地应了是。
她没那么笨,陆家的事,就算这胡人在里头捣鬼,但下令的是她们的皇帝,罪魁祸首怪不到他头上。
何况女郎与陆家自然是女郎比较重要,比起知晓真相,她更想让女郎好好地活,不会为她招致烦恼。
寝间里传来谢窈起身的动静,斛律骁起身,踱入屋中。晨光透户,她正在帐间慢腾腾地系着腰后抱腹的系绳,白皙的后背上尚有他昨夜留下的点点印迹。斛律骁笑:“窈窈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看来,是为夫昨夜不够卖力啊。”
谢窈没想到他会突然进来,纤手一颤,才打了个活扣的红绳带滑落两边,重新垂在滑腻如玉的腰窝处,胸前亦一空,险些露了春色。才有些恼,他已走了过来,替她把带子系上了,含笑打趣:“小气什么,本王亲自替王妃穿还不够么?”
他又取过枕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白绢衣替她更衣。谢窈赧然地垂下眼睑,色如粉荷,却并没有拒绝,只低低地嗔他:“……你别打成死扣了。”
斛律骁如饮甘泉,唇角漾开清浅温柔的笑。他想娇妻在怀,情意绵绵,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日子了。
进入四月里,洛阳城天渐炎热,春花渐尽,初夏已至,枝头桐花一簇簇地打起了花骨朵,纤白可爱。
朝廷里却颇不太平,先是陆衡之上书弹劾即将上任昭玄统的白马寺僧人六根不净,公然与太原公主勾搭成奸,有伤风化,好好的一对未婚夫妻竟在朝堂上撕破了脸,婚约由此作废。
又有御史进言,洛阳佛庙众多,僧徒滥杂,侵占农田,鱼肉百姓,又不服徭役、不缴赋税,担心长久下去又会如前魏佛教全盛时那般为国家造成严重的经济负担,理由由朝廷大臣接管昭玄统这个位置,遏制沙门的扩张
太后遂命陆衡之以中书舍人的官职暂时兼管昭玄统,负责洛阳城里一应伽蓝与僧人的事物。
新官上任三把火,次日,陆衡之便上书,称国寺永宁寺的寺塔年岁已久,到了该修缮的时候,请求朝廷拨款修缮寺塔,以便六月十九观世音成道日天子亲临登塔,为百姓赐福。
第86章 第 86 章
“表兄如今管着昭玄统, 你要是想见他,倒是比从前方便。”
初夏四月,日光微醺,谢窈邀了顾月芙上了关雎院外那方凉亭小坐, 闲聊的时候, 顾月芙笑着提起了此事。
旁余侍女都被遣散在岸边, 湖心亭中只有春芜一人伺候。谢窈笑意浅淡:“我既已再醮,再去见他,又成什么体统。”
“也是。”顾月芙笑容勉强,“为你设下这座关雎院, 便可见魏王殿下待你有多用心了, 更别说他还允你入仕,让你来书写垂范后世的石经碑文,对你确乎是很好的。你再背着他去见表哥,也是于礼不合了。”
谢窈沉默了片刻, 阿芙这话里似有指责她再嫁之意,但阿芙遭遇凄惨,又从陆衡之口中得知了陆氏之死与斛律骁有关, 对她有所怨言也是情理之中。
“不说这些。”她浅浅一笑,“阿芙, 我知道你疑心他是陆氏被族的罪魁祸首,对他有些误解, 但昨日你后夫找上门来要你, 是他叫人打发走的,我想, 若他真的对陆家、顾家做了什么, 也不会毫无芥蒂地让你留在我身边的, 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真是他干的,女郎可真是好骗呐!春芜暗暗地想。顾月芙脸色却微微一白,阿窈这话里颇有维护那胡人之意,难道是真的爱上他了吗?她怎能爱上胡人!
“阿窈误会了。”她很快笑道,“是魏王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我感激他还来不尽,怎么会怀疑他?”
“只是……”她眉眼促狭一弯,“阿窈对那位魏王这么维护,是爱上他了?也好,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对表兄旧情不忘……”
谢窈被她说得双颊略微发烫,又有些茫然,木然望向小荷初露的浩渺烟波:“我只是想过安定的生活罢了。”
并期盼着,有朝一日还能重归故里,和父兄团聚。尽管在这之前,她已向父兄去了书信,为不连累他们而忍痛断绝关系。但只要活着,总会再见。死了,才是什么都不可能了。
“是啊,漂泊过后,才知从前习以为常的安定生活有多难得。”顾月芙陪笑道,目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神伤,这时一只白鹭扑棱着翅膀过来乞食,她道:“这是白鹭鸟吧?也是魏王为你养的么?我记得,从前在陆家的时候,表兄也在池塘养过一些水鸟,是《关雎》里的雎鸠……”
怎么又提起陆衡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