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学谦却被他问得完全愣住。
什么是CPC?什么是CPM?
这是互联网广告流量行业两个常见到不能更常见的缩写,这就好像有人对你说,请你翻译一下“流量”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不能解释,只是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
钟坎渊看着少年噎住的样子,一连串的反问句密集地砸下来:“不用专业术语就不会讲话了吗?那你以后永远只跟业内人沟通?还是你指望你的每个沟通对象无时无刻开着搜索引擎,随时查询你蹦出来的每一个单词?”
富有压迫感的语气和密集的诘问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元学谦梗得更加彻底,少年一张脸涨得通红,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钟坎渊看着他满脸通红地跪在地上发不出声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叹气里压着耐性,倏然站起来。
元学谦低着头,余光瞥到师父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一哆嗦。
钟坎渊见他怕成这样,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抬手压在了他肩上:“我是看你太紧张,去给你倒杯水喝。”
这个姿势,钟坎渊就站在他身侧,他肩上、师父的手掌传来暖暖的温度,本该可以凭此获得力量,元学谦的身子却僵硬得更彻底。
他离他那么近,近到他完完全全地被他的气场压制住,即使钟坎渊没有刻意在压制他,那个男人自带的气势仍是让人浑身僵硬。
钟坎渊低头看他,看那个被他几个问句问到不敢开口的少年,说道:“要加冰吗?”
“啊?”
元学谦没听懂,愣愣地发了一个音节。
钟坎渊耐着性子重复:“你要喝冰水还是常温的?”
“我……冰的……”元学谦好似还回不过神来,他小声喃喃了一句,又立刻问道,“我喝常温的,可以吗?”
“你问我?”钟坎渊笑起来,好似在笑他的莫名其妙,他问道,“你想喝什么?”
元学谦犹豫着答道:“我……都可以。”
碎掉的铠甲之下,他像个不敢提要求的小孩一般好说话极了。
钟坎渊抬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替他做了主张:“那就不额外给你加冰块了,我冻了水,给你倒一杯。”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去倒水。
第五十五章 天涯(2)
钟坎渊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杯凉水,果然如他先前所描述的一样,那杯水是冰冻过的,冰得连玻璃马克杯外面都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同拿来的还有一条宽松的短裤,他把水杯放在桌上,把裤子递过去,元学谦伸手去接的时候,钟坎渊的手却往回收了一下,少年抬头,正对上他注视他的眸子,钟坎渊问道:“这样你会不会放松一些?”
元学谦脸红了,低下头,钟坎渊手一伸,把裤子递到他面前:“我原先觉得,你还得挨罚,穿了再脱,会很麻烦。”
元学谦抓住面料的手禁不住攥得紧了。
师父是在……向我解释吗?
他心里骤然地旋转过这个念头,却不愿意多想,飞速地穿上裤子,钟坎渊给他拿的短裤很宽松,穿上并不困难。
钟坎渊见他穿好裤子,把水递过去,似是极为随意地问道:“你晚饭吃的什么?”
元学谦捧着杯子愣了一秒,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因为这个问题太平常,也太生活化。
钟坎渊紧接着又是反问句:“你在家这么长时间,没吃过饭?”
元学谦答道:“我在您家找了一包面条下了吃。”
他似是怕他听了不高兴,立刻又补了一句:“我吃完把碗筷都洗干净了。”
钟坎渊抬起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诮,让他接下来要开口说的玩笑话都透出讽刺:“这时候倒是不知道见外,让你留宿的时候,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啊?”元学谦惊了一下,少年歪过脑袋,用力地思考了几秒,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股虔诚的意味问道,“您……什么时候让我留宿了?”
钟坎渊反问:“我让史菱帮你加我家门禁指纹的时候,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还是你觉得我家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他与生俱来夹带的气势席卷而下,竟生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意味,言语化作凶兽朝着少年扑去,却在几乎要扑到的瞬间用一个定论戛然而止“生得蠢也就算了,还不动脑子。”
钟坎渊抬手曲起指节敲了一下少年的头顶,是那种气极了却又极为亲近的暴栗。
元学谦被敲得缩了一下脖子,钟坎渊敲他头的动作敲得非常自然,可他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像钟坎渊一样自幼养尊处优、家教良好的会知道这么市井气息的动作。
“水。”
钟坎渊忽然说道,惜字如金。
元学谦先是没反应过来,一愣,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由于过度紧张,捧着个杯子半天都没有喝一口,他连忙双手捧着水杯递到唇前,小口小口地喝着。
钟坎渊皱起眉毛看着他喝水:“你捧了半天,两只手都把水捂热了,能好喝吗?”
元学谦不觉得温水有什么问题,他于是抬起头点了点头,表情很是认真。
钟坎渊小幅度牵了一下嘴角,伸出手示意他把杯子交过来:“我给你去换一杯。”
“不用不用,这样就挺好的。”
元学谦说完,好像生怕自己说得不够诚恳,一口气把整杯水全都喝尽了。
钟坎渊忍不住挑他毛病:“喝这么快做什么?我是让你喝口水压压紧张劲儿,谁让你都喝完了?”
“对不起……”
元学谦小声嗫喏,他想说我错了,可又觉得认了错也没用,水已经喝下去了,他总不能把水吐出来吧。
少年尚不懂得隐藏喜怒,在钟坎渊面前几乎全然是透明的,他看着少年在他面前徒自纠结的样子,觉得他虽然蠢,却蠢得很可爱,于是主动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放到桌上,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钟坎渊准确无误地读出了少年心里的疑惑,直接点破出来:“我幼时在北庐的胡同里长大,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养尊处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