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秦子良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珠,看起来样子好不惹人惜爱。

珞凇心里笃定小朋友还没挨够,因此连他的回答都不必听,便问道:“我看你表格上勾着不接受捆绑,为什么?是之前有过什么阴影吗?”

秦子良很诚实地答道:“我没有试过,实际上我之前也没有实践的经历。但是……失去了身体的能动性,让我觉得害怕。”

珞凇点点头,语气温和极了:“被束缚就是将自己完全交给主动的一方。没做过捆绑的人,会因为失去主动权而感到害怕,可权利的失去恰恰能够给承受的一方带来安全感。捆绑也分为很多种绑法,我可以用一个能让你完全放松的姿势,我还可以保留你随时喊停的权利,这样你无须有任何担心。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要不要试试看”这种句式根本让人没有抵抗力啊!

尤其还是那个人说的。

只要那个人开口,刀山火海他都愿意去啊;更何况他说的是,要不要试试我带给你的安全感。

秦子良只抵抗了零点零一秒就败下阵来,他听见自己说“好。”

秦子良又回到了他一开始踏足这间调教室的软绵柱上,只不过这一次,他是面朝下趴着的,以及因为绳缚是要绑在肉上的,所以他把上衣也脱了,裸着身子就趴到了软绵柱上。

在狠狠崩溃地哭过之后,他反而更加坦然。

黑阁提供各种不同阶段的捆缚绳,从最常用的6mm直径麻绳到各色异尺寸绳都有,品种涵盖剑麻、亚麻、黄麻等等,有带毛刺边的新绳,也有煮烧好的绳子。

珞凇说,第一次,我们不试花哨的绑法,就用最简单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因此他挑的也是最为常用的麻绳。

在软绵柱的下端有四根支柱,分别用于捆绑四肢,每根支柱上面还各有一排用于系绳的圆扣,珞凇把小朋友的每个关节都牢牢绑在支柱上,麻绳穿过圆扣,把关节和支柱束在一起;没有任何美观的成分,就是纯粹的紧缚。珞凇一边绑一边确认松紧“不合适了要说啊”。

珞凇说,我不给你垫海绵,小姑娘才要垫海绵,我这道绳缚你不用力挣扎不会磨红。

这句话换言之就是,如果用力挣扎会死得很难看。

秦子良脸红了。

他刚开始绑左手的时候,秦子良就心下忐忑。海绵柱的支柱能够调节高度,因此刚刚好被调节成倾斜的角度,他的双手手臂和大腿都紧紧贴着支柱,最变态的是,黑阁的地板上居然还暗藏有地钩,不仅可以把四只支柱都牢牢固定在地上,还能把他的脚踝也固定住。这样一来,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肉能够动弹,只能被动挨打。

他不是不能信任面前的这个人不会伤害他,只是珞凇开始绑他的肩胛骨的时候,秦子良犹豫着开口:“凇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珞凇问道,手上不停,一转眼就把双肩绑住,开始绑右手。

“我……对不起我还是害怕。”

这话说出口有些伤人了。

主动和被动之间,信任极为脆弱,一个不受被动信任的主动,他该会有多难过。

可是,秦子良相信,凇哥是懂他的,他可以不顾忌地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他相信,凇哥不会因为他的脆弱而难过;他也相信,凇哥对他有足够的尊重,只要他说“停”,那个人一定会尊重他的意愿,结果

珞凇“恩”了一声,听完这句手上依旧不停,很淡定地说道:“怕就忍忍。”

忍……忍忍?

秦子良的脸烧着了。

这算什么话?忍什么忍啊!害怕是能忍的么?

他在心里哀嚎完这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凇哥也信任他,他相信他有足够判断的能力,如果真想拒绝,一定会用足够坚定的方式让他知道;像这种程度的拒绝,大概在凇哥眼里,只是象征性地挣扎吧。

然而,这个认知,让秦子良的脸烧得更凶。

有些事,想明白了还不如不要想明白啊!

珞凇果然很熟练,全程避开动脉血管,按着关节骨骼处捆绑,既不会勒着肉导致血流不畅,又要他动弹不得。他全部绑完以后,秦子良只觉得自己像一只面朝下的粽子,他试着动一动,发现除了手指、脚趾和头颅以外,其他全都分寸不能移,且他只要稍稍用力挣扎,本来只是紧贴着身子的麻绳就会勒进肉里,磨得他难受,迫使他固定在原位不动。

“子良,这次工具我来定。我给你选的是”珞凇顿了顿,说道,“藤条。”

“不行!”

秦子良脱口而出。

他对藤条有着天然的恐惧,而且他明明说过他最怕藤条。

“先挨过再说不行。”

珞凇的语气很坚决。

秦子良感到一只凉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脊柱,一下一下、很慢地、安抚性地拍着珞凇戴了一双皮手套。

皮手套隔开了皮肉,让人类手掌不至于直接接触到肉上,更增添了几分严肃感。

“你勾选了很多‘不能接受’的项目,这很好,说明你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但从另一方面看,你也给自己划定了一个界限分明的安全区,你在企图掌控实践的界限和节奏。秦子良,你心里是渴望依赖于我的,所以在你安全区内的疼痛,不足以卸掉你的压力。由我控制,才是你真正的渴望。”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珞凇的手覆上了小朋友红肿的后臀,替他轻轻地揉着,安抚先前板子和竹条带来的疼痛。

权利的剥夺,对于被动一方来说是致命的诱惑,是藏在他们内心深处对臣服的渴望,但这份渴望一旦暴露在阳光下,等于把脉门双手奉上,如果被恶意利用,会让他们粉身碎骨。

长久以来,秦子良苦苦守着的就是这份渴望。

他宁可逼着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也不要粉身碎骨。

“疼吗?”

没有等到秦子良的回答,珞凇一边替他揉,一边问道。

秦子良答道:“有一点。”

“放松,”珞凇知他内心苦楚,继续安抚他,“所以这一次,交给我。藤条没有数目,打到我觉得够了为止。我会打得很重,会让你疼到哭;但是会很慢,而且我会安抚你。我会保证你每一次彻骨的疼痛之后,都能得到完全的安抚。很少有人会真正喜欢极痛;被动贪恋的往往是,极痛里面包含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