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个意思,没必要跟他浪费时间,不过,”珞凇话锋一转,“亥铁不能再持有了,我们要赶紧出货。苏国的经济,尤其是北庐周边的几个大省,都太依赖亥铁出口了。亥铁的价格一旦崩溃,整个苏国的经济将会大动荡,我们要赶在那之前,把至少80%的资金全部出境。否则一旦大崩溃被触发,我们所有的资金,至少缩水一大半。两年前那场全球金融海啸,把苏国多少人逼得跳了楼,你该不是不记得了吧?坎渊,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急什么?”钟坎渊睨他一眼,仰靠向椅背,把腿翘到桌上,“亥铁至少还能撑两年。”

珞凇摇了摇头,竖起三个手指:“最多三个月。”

“你太悲观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亥铁的势头好极了,这才是大赚一笔的风口,只有懦夫才会在这时候退缩。我不仅不退,我还要继续加码。”

珞凇似是强行耐着性子解释道:“亥铁的逻辑,是基于铁矿石,基于钢铁产业。亥铁矿石只不过是整个钢铁产业中的一个小元件……”

“最重要的那个元件!”

钟坎渊打断他的话。

“是,我承认,自从人类发现在钢材中添加亥铁以后,可以将钢材的耐腐蚀性、坚硬度和延展性都大幅提升,亥铁就成为了生产钢材的重要原材料。而苏国,作为一个小小的国家,却掌握着全球一半的亥铁矿,是全球亥铁出口第一大国,这几年来,亥铁的出口贸易带动我国经济大幅发展。有多少人都靠着亥铁矿发家致富。但是,这也是我国的致命弱点。一旦整个钢铁行业陷入不景气,我国的亥铁产业也会遭到致命的打击。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旦篮子被摔,将血本无归。”

诚然人类对钢铁的生产历史悠久,对于钢的特性不懈追求使得生铁到钢铁的坚韧性、抗腐蚀性等特质都有了大幅提高,亥铁矿石的发现却在现代才完成,亥铁矿石的发现不过四十余年,投入生产不过十余年,而投入大规模的生产,是直到近两年才出现的。

两年前那场自美国蔓延至全球震动的大型经济危机,导致苏国等诸多国家经济状况大幅滑坡。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为了抵消经济危机带来的不良影响,多个大国在去年纷纷启动经济刺激计划,包括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和房屋建设的投入。

原本,亥铁钢因其相对昂贵的成本,只是一种小众钢材,在特殊的领域使用。但为了满足大型基建工程对钢材材料苛刻的要求,原本只是小众钢材的亥铁钢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在炼钢过程中添加亥铁,虽然提高了成本,却大幅提高钢材的性能,一时间受到世界各国的追捧。

苏国作为亥铁矿石最大的持有国家,自然深受红利的辐射,国内经济也被亥铁出口大幅拉动,经济危机带来的消极影响不断被抵消。

许多矿老板们一夜暴富,过上了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

就在大众沉浸在狂欢之中的时候,早有富有危机意识的人意识到了,亥铁的价格,已经在不经意间远远涨过了它应有的价值。这才有了珞凇对于亥铁未来走势的悲观判断。

钟坎渊斜睨他一眼,反问:“现在篮子要被摔了吗?”

他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珞凇,做事不要凭感觉!我也知道亥铁再这样涨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崩,但是,绝不是现在!金字塔尖峰上的鲜血,最危险,却也最甜美。”

他说这话的神态,十足的自负。

就像《海啸》里的那场游戏,最后离场的,最危险,却也是最大的赢家。

“亥铁的上涨,已经没有逻辑了,再往上就不是投资,是赌博!”

“整个钢铁行业的上升就是亥铁的逻辑!”钟坎渊火了,他敲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质问,“行业上升期称不上逻辑,那在你看来什么叫逻辑?!你不要总是说话想当然!你想它崩盘,他就会崩?你珞凇哪儿来那么大的面子?”

“我不同意。立刻启动出售亥铁,三个月内清盘。”

珞凇看着他,直接给出了结论,寸步不让。

“那就谈不拢咯?”钟坎渊傲然翘着腿,喝了一口冰咖啡,“你的那部分资金我明天就清算给你,以后各走各的路,你爱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珞凇压了压眉心,狠狠深呼吸几口,语气软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手指微动,给秦子良发去一条信息:你什么时候到?

秦子良回复了两个字:楼下。

第九章 桑槐之间

秦子良从电梯上来,和珞凇一样,他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门口跪着的小人。

元学谦就跪在前台正中间,进出办公室的人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怎么回事?”

他大步走了过去,前台小姑娘史菱站起来,满脸为难地扯着嘴角,缩着胳膊用手指小幅度地指了指里面,小声地提示道:“钟总……”

秦子良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立刻明白此时跟钟坎渊脱不了干系,二话没说就把元学谦一把拉起来。

“不,不行,我是……”

元学谦挣扎着要解释,秦子良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喝点热水,休息一下。渊哥那边,我跟他解释。”

啊?

秦子良一路把元学谦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公文包随手往椅子上一放,便打开衣柜,拿出挂着的一件浅色衬衫递过去。

“你的衣服脏了,若是不嫌弃,就穿我的吧,”秦子良笑得很温和,像个邻家大哥哥,“衣服是新洗干净的。”

“我……”

被他这一搞,元学谦倒有些手足无措。

这种时候,他心里想的竟不是对秦子良好意的感动,而是担心钟坎渊知道他擅自起身会更加生气。

秦子良见他整件上衣都被茶水浸透了,又低着头一副犹豫的样子,以为他是紧张、害怕,态度更为主动,他直接替元学谦脱了上衣扔到桌面上,拿了纸巾替他擦尽身上的水渍,又替他把衬衫穿上。

秦子良和元学谦的身高体型都相仿,因此他的衬衫,元学谦穿着格外合身,就像是他自己的。

秦子良一边替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的元学谦扣上扣子,一边笑眯眯地调侃道:“你不用怕,我是秦子良。我可没有渊哥那么大的脾气!”

元学谦被他这一句话逗得笑了出来。

秦子良见他笑了,心里满意这小孩终于放松下来,便宽慰道:“你若是有什么不好直接跟渊哥开口的,你找我就行了。我替你跟渊哥说。一会儿我也会去找渊哥说情,放心,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年纪还小,如果膝盖跪出了问题,将来受苦的是你自己。”

元学谦怔住了,他的眼眶,不争气地热了。

他与秦子良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秦子良竟然肯这样,不问缘由、不问姓名却开口便是倾尽全力地帮他,他被深深地感动了。

他从跪在门口,然而只有这一个人,拉他起来。

秦子良拉着元学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一包抽纸放到他面前:“我这里还真没有多余的裤子可以给你换。裤腿和膝盖的水渍,只好将就一下,用水擦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