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谨云迷迷糊糊感觉床边有人，他听到顾焱的声音：“你妹妹要来看你。”

可能是摆弄付谨云太过好玩，顾焱这两天一直围着付谨云打转没个正事。

付谨云没有回答，顾焱又说：“就在院子里，你要是不要脸，我就让她直接进来。”

付谨云神色清明一些，他撑着身子坐起，毯子从他肩头滑落，露出一身印有红点的白肉，他拿过床头的白色裤褂穿在身上，双手颤抖地系着扣子，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你们真是有病，为什么让她来？我这个模样...你们要羞辱我...也别来这套...”

饥饿让付谨云的脾气变得异常诡异，他许久不说话，此刻发泄出来，颤着声音骂个没完没了：“你们...你们赶紧去死吧，我草你们祖宗十八代，你们真该去死，真该下地狱。”

顾焱掏掏耳朵听地心烦，干脆扇了付谨云一耳光：“闭嘴。”

“啪”的一声，付谨云双手僵住，愣在原处，再次反应过来，他不再是从前的付少爷。

顾焱站起身：“我让你妹妹进来了。”

付谨云又急忙开始系扣子，两只手饿的控制不住发抖，怎样都系不好，付谨云急地眼睛都红了，嘴里低声道：“等一下！”

一身狼藉怎么能让妹妹看到？不管如何失败，在妹妹面前他都得保留一点体面。

顾焱停下脚步，将付谨云慌忙的模样尽收眼底，觉得很有意思。他走到门前，假装要开门，饶有兴趣说道：“怎么这么慢，我要开门了。”

付谨云狼狈地站起身，手里还在系扣子，他放低姿态求道：“求求你，等一下...”

顾焱觉得很好玩，大概是病了饿了，付谨云变得有点神经质，一会儿骂人，一会儿求人，跟以前不拿正眼看人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眼瞅着付谨云系好最后一粒扣子，顾焱打开门对廊下端着餐托的付佳萱说道：“进来吧。”

顾氏兄弟看起来是清一色的高大不好惹，付佳萱低垂着脑袋，不敢与顾焱对视，顾焱让她见哥哥，她便缩着脑袋灰溜溜地小跑进房间。

付佳萱进门时，付谨云刚刚走到圆桌前，正扶着圆桌呼哧呼哧喘气，穿衣服加这几步路，当真把他累坏了。

付佳萱看到付谨云惨白虚弱的模样微微一愣，她哥哥虽然长得清秀漂亮，在她心里却素来高大，何时这样病弱过？

付佳萱虽是家中独女，却与付谨云并非一母所生，付谨云的母亲是大夫人，她的母亲不过是姨太太。

付佳萱在家里的地位是完全比不过付谨云的，又与母亲都是老实娇弱的鹌鹑性格，在家中便格外不起眼。

但好在付谨云不是刻薄的兄长，付佳萱在家里的日子从来都很开心。

付佳萱看到哥哥的模样，心中酸的想要落泪，她知道家里发生了大变故，却摸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还等着哥哥来拿主意。

付佳萱放下餐托，语气温和又着急：“哥...他们说你好几天不吃饭，你...你吃点吧...怎么瘦成这样了...”

付谨云问道：里怎么了？”

付佳萱失落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姨娘们和以前的佣人全被赶了出去，来了好多兵，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家里现在...除了你和母亲，我谁都不认识。”

付谨云面无表情地听着。

付佳萱拉住付谨云的手臂：“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付谨云抽出自己的手：“不管你的事，别问了。”

付佳萱哑然，收回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

“你和你娘还有钱么？”付谨云问道。

付佳萱小声回道：里被搜刮了一番，家里的房产田地铺子全都被人占了。但是母亲还有积蓄和首饰，哥哥...你需要钱么？我可以去问母亲要。”

付谨云知道顾逍和顾焱一定会把事情做绝，就算逃出去他也是无权无势无钱，付谨云摇摇头：“不需要，你和你娘把积蓄存好，家里以后没有钱给你们了。要是有其他出路，你就带你娘走，别在这待着了，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付佳萱愣住了：“哥，那你呢？”

付谨云已是一家之主，他既不能扛起这个家，便绝不能再去拖累家中女眷：“我...我就这样了，我走不了。”

昔日尊敬的大哥变成如今这样，付佳萱快要哭了，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为什么？他们把你关起来了么？为...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我们什么都不要，让他们放你走好不好？我们一起走，父亲已经去世了，哥哥你要好好的呀。”

付佳萱慌了神，眼泪随之掉下，她又去拉付谨云的手：“哥哥，父亲已经走了，你别再丢下我们...我和母亲一直待在司令府，我们还能去哪？要是你走不了，我和母亲走了又能去哪呢？”

付谨云神色木然，双手却握成拳头。

付佳萱的母亲自进了司令府便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大概是家里人都太强势太有主见，导致这母女被压制的毫无脾气，简直跟软柿子一样。

付谨云对付佳萱的感情并不深刻，他比付佳萱大八岁，是玩不到一块去的，期间他还去上海念过几年大学，兄妹俩的关系很疏远，但不知道为什么，付佳萱一直崇拜他尊敬他。

付谨云看了看付佳萱：是啊....这是父亲留下的血脉，他必须管。

“你十八了是么？”付谨云冷不丁问道。

付佳萱眨眨眼，愣愣地点点头。

付谨云心想，其实前两年就该给她说亲，只是那时候父亲刚死，他的心思一直在军队顾不上付佳萱，如果前两年就把她嫁出去，或许现在就不用纠结了。

现在再想把付佳萱嫁出去，凭付佳萱的性格样貌倒也容易，只是付家落败，能找到怎样的妹夫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他被软禁在这院中，想要出去寻个妹夫也不太可能。

付谨云说道：里佣人都换了，你和你娘这几天吃的什么？”

“有人给我们院子送一日三餐，我和母亲没有挨饿。”付佳萱伸手盛了小米粥放在付谨云面前，可怜兮兮说道：“哥...你别不吃饭，你吃点吧，身体是自己的。”

付佳萱越是懂事付谨云越是心中无力，姨娘和他没关系他可以不管，付佳萱是父亲的孩子，又被家里养成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德行，他必须管。

饿死的话，就管不了了。

付谨云拿过勺，沉默地喝起米粥。

付佳萱看到哥哥的模样，心都要碎了，她一直很崇拜哥哥，哥哥可以跟父亲去战场，能独身一人前往上海求学，哥哥很有学问，很有主见。可是...如今却被人关在院子里哪都去不了，她温声说道：“现在不是饭点，厨房只给了米粥，等厨房做了晚饭，我再给哥哥送饭过来，新来的厨子手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