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婪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站在身后,手里还举着一盏老旧的灯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亮光。

与此同时,李润青也跑了过来,见到老祖母的那一瞬间,吓得腿脚都在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外婆,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老祖母说:“我听到院里有动静,还以为是小偷过来偷东西,不是说不让你带外人回来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老太太说话语速很快,除了声音和模样有些苍老以外,看不出来是八十多岁的人。

苍婪缓过神来,面带歉意地说:“抱歉,是我鲁莽了,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老祖母举起灯笼查看,在看见苍婪那张脸的一瞬间,浑浊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女人的脸颊,愣怔地说:“你是什么人啊?”

李润青解释说:“外婆,我都跟你说了,这是我朋友,她是个好人,大大滴良民!”

老祖母伸手在李润青头上敲了一下,说:“老婆子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姑娘长得有点眼熟。”

李润青插嘴说:“你是不是觉得长得漂亮的都眼熟啊?”

老祖母抄起拐杖就要挥过去,李润青抱着头逃窜到一旁,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姑娘,你是姓玉吗?”老祖母牵着苍婪的手,哆嗦着嗓音说:“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苍婪摇摇头,说:“我不姓玉,可是我……我认识一个女人,她姓玉,宝玉的玉。”

老祖母牵着苍婪的手来到接待人的前厅,边走边说:“哎,其实我也没有见过玉宅真正的主人是谁,我们李家这么多年一直守着这座宅邸,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听我的祖先说,有个陌生人一直打钱过来,让我们吃穿不愁,不用工作,只需要守着宅子就行了。”

苍婪问:“那你们可知道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吗?”

老祖母摇摇头,说:“大概是玉宅主人那一脉的后代吧,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苍婪正想说些什么,老祖母却突然睁大眼睛,说:“不对,我小时候好像见过有人回来过,是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长得像仙女一样漂亮,和我外祖母说些什么。”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又憧憬着多年前的光,她笑着说:“那一天我回家,正好看到那个女人在客厅里坐着喝茶,她长得很漂亮,和我外祖母两个人聊了很久,我也在外面看了很久。”

苍婪愣怔片刻,问:“婆婆,您现在还能记得起那个女人的模样吗?”

老祖母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或许应该能记得住吧,不过那已经将近八十年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得出来。”

苍婪拿出手机,找到玉璇玑那张高清的贴脸照片,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老婆婆便惊讶地叫出声来:“哎呀!这不就是那个女人么!你这照片是从哪儿弄来的?”

一时间,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苍婪沙哑着嗓子说:“真的吗?您再好好看看呢,是不是长相差不多,所以您认错了?”

老祖母笃定地说:“不可能认错的!老婆子我虽然老眼昏花,可我眼睛毒得很,那个时候世道乱,我从来没见过穿着打扮那么漂亮的人,这一记就是一辈子。”

老祖母苍老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不过很快,她皱了皱眉:“不过,我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呢?”

站在一旁的李润青问:“外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老祖母喃喃自语:“不对啊,这不对啊,已经过了八十年了,她怎么还这么年轻呢……这不对劲呀……”

苍婪收回手机,呆呆地盯着照片里玉璇玑的那张脸,心底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老祖母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很快,她就听到苍婪说:“谢谢您啊,我能进庭院看看么?”

“当然可以。”老祖母将满心的疑惑都装回肚子里,说:“你能拿出她的照片,说明和她关系匪浅,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她的朋友吧。”

苍婪勾起唇角,点头说:“嗯,她是我……一个朋友,我们关系很……很好。”

老祖母笑着说:“既然是朋友,那就不需要遮掩什么了,我去拿锁开门,你们在这里稍安勿躁。”

等到老祖母拄着拐杖离开后,苍婪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随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做过的梦。

虽然苍婪已经想不起来具体的梦境了,可她总觉得这里很熟悉,非常非常熟悉,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过了一会儿,老祖母拄着拐杖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铜钥匙,说:“走吧,我去开门。”

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开锁声,尘封了一千多年的庭院如今重见天日。

苍婪愣愣地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李润青准备进去看看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却被老祖母揪住了衣领,说:“我们祖先和主人的祖先立下规矩,不准踏入庭院一步,你不能进去。”

李润青耷拉着脸,只好退了几步站在门口,兴致缺缺地说:“嗷,好吧。”

苍婪一只手提起襦裙裙摆,轻轻地迈过门槛,她回头望去,老祖母唇角泛着浅浅的微笑。

一内一外,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时间碰撞在一起,那道门槛其实是时间的门槛。

苍婪循着记忆中的路慢慢朝前走,眼前仿佛被淡淡的雾气所笼罩,目之所及之处,是一座泛黄古老的木秋千,被风一吹,锈迹斑斑的铁链和木桩摩擦,吱呀作响。

心跳猛地一滞,苍婪默默地朝着那座秋千走去,掌心贴在铁链上,摸了一手风干后的铁锈碎渣,连掌心和手指都蹭上了红色的锈迹。

苍婪用手拂去秋千上层层叠叠的干枯落叶,轻轻地坐在上面,两只手抓着铁链,轻轻晃动双腿摇晃着。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苍婪抬头一看,院内漫天的蔷薇花瓣散落在地。

一阵香风起,苍婪仿佛受到指引一般松开秋千,朝着院内走去。

一只脚刚要跨过门槛,苍婪却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定睛一看,门槛上竟然有一道深深的抓痕。

苍婪蹲在地上,用指尖抚摸着这道似乎是人类指甲抓出来的痕迹,皱了皱眉,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刺痛。

如此坚硬的门槛,竟然被指甲生生地抓出这样深刻的凹痕,当时这个人该有多痛啊。

也许心里的疼远远超出肉.体带来的痛苦,所以她才不甘心地用指甲紧紧抠着门槛。

苍婪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她总觉得,这个抓痕,似乎是那个人留下来的,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苍婪心乱如麻,她试图稳住心神,好好将自己残存的记忆捋顺,试图找出些其他的破洞,可是却根本想不起来任何东西。

苍婪不想强求自己,她也知道这样强求不来,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于是便静下心来,继续朝着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