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婪思索片刻,说:“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可以说在娘子之前,我对于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想法,每天都是吃喝玩乐打打杀杀。”
玉璇玑愣了愣,问:“难道没有妖怪向你求偶吗?”
“求偶?”苍婪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有,但是我没看出来。几百年前有一只孔雀妖,每天都在龙潭附近转悠,一见到我就对我展开它的大尾巴。一开始我觉得还挺好看,便夸了它两句,谁料后来它每天都来,真是烦死龙了,于是我就拔了它的毛,斩断它招摇的大尾巴,将它流放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玉璇玑愣住了:“……”
苍婪问:“娘子,你说它这是不是故意骚扰我?”
玉璇玑除了点头什么也不想说:“嗯,它是故意的。”
苍婪想了一会儿,继续说:“还有一次,我被一群鲛人围住,她们围着我一边转圈一边唱歌,听得我头昏眼花,于是我便将她们抓了起来,让她们帮我产鲛丝,然后做成各种精美漂亮的小玩意儿,娘子身上穿的衣物,盖的被子,都是她们做的。”
玉璇玑又愣住了,忍不住问:“那你给她们工钱了吗?”
苍婪摇摇头:“她们火气大,精力旺盛,总想着和我交尾,我便让她们多干一段时间,累得走不动路了,就不想着和我交尾了。”
说着说着,苍婪见玉璇玑垂下眸子,脸上似乎带着一丝醋意,就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多话,让玉璇玑生气了,便哄着说:“娘子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玉璇玑咬着下唇:“没有不开心,果然不出我所料,蛮荒那么多妖怪都想和你结亲,若是没有碰到我,说不定来个漂亮的蛟就把你勾走了。”
“怎么会呢?”察觉到玉璇玑吃味儿了,苍婪便耐心地哄着说:“娘子方才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我只喜欢娘子,娘子哪里我都喜欢。”
玉璇玑抬眸盯着她:“可我爱吃醋。”
苍婪紧追着说:“我也爱吃醋。”
玉璇玑又说:“我小心眼。”
苍婪笑了笑:“我也小心眼啊,除了娘子我看谁都不顺眼。”
玉璇玑想了想,还说:“我还……我还……”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玉璇玑,此刻竟然想不出能够应对苍婪的话,她低垂着头,却被苍婪一只手轻轻地勾起下巴:“娘子,不用说了,我方才说过,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你。”
玉璇玑偏过头,不敢看苍婪的眼睛:“可我会变老的,老了以后脸上身上会长老年斑,很丑很丑。”
苍婪亲吻着玉璇玑的额头,眸子里亮晶晶的,她笑着说:“娘子不要胡言乱语,有我在,你不会老的。”
玉璇玑哽咽了一下,摇摇头:“要是你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不过短短数十年的寿命,若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慢慢地把我忘记,然后爱上别的妖?”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玉璇玑不敢抬头和苍婪对视,她掀起被子将自己藏进去,只露出了发顶。
苍婪将烛火熄灭,默不作声地将被子往下拉,却又被玉璇玑重新拉了上去。
方才云芝告诉她,怀孕期间的女子心思尤为敏感,而且最容易胡思乱想,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胡乱说些话。岸芷汀兰也和她说过,怀孕期间很有可能会抑郁,这种叫做病,非常难治,只能用心去感化。
苍婪没有再动了,她搂着玉璇玑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娘子,龙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也只能拥有一个伴侣,倘若伴侣去世了,它也会跟着与世长辞。”
这番话淡得仿佛缥缈在山腰的云雾,过了一会儿,苍婪听到玉璇玑的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来:“可我从未听说过龙还有这样的殉情传说,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苍婪摇摇头,笑着说:“是我说的,既然没有先例,那我就做这个先例。娘子莫怕,倘若你真的不在了,我会跟着你一起走的。”
玉璇玑捂着苍婪的嘴,摇着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阿婪,不值得。我不值得你为了我这样做,真的。”
这话连玉璇玑都不知道究竟是跟谁说的,她的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云雾之中看不清苍婪的脸,她喃喃道:“不值得,阿婪,别为了我做这些。”
苍婪见玉璇玑的瞳孔微微张开,心脏猛地一抽,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心脏一阵剧痛,苍婪一只手捂着心口,愣愣地盯着玉璇玑,粗喘着气。方才眼前闪过的那一幕令她吃惊,她好像看到自己徒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究竟是过去还是未来,这些都不得而知,苍婪摸了摸心口的这道撕裂疤痕,仿佛一簇没有根,只有枝干的树长在她的心口上,延续至皮肉和心脏。
等苍婪愣过神来,却看见玉璇玑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她一阵毛骨悚然,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嘴唇动了动,苍婪没听到自己说些什么,突然她耳鸣了一阵子,看着玉璇玑张张合合的嘴唇,竟然读不懂她的唇语。
两人相顾无言,苍婪缓了一会儿,耳朵又能听见动静了,却发现玉璇玑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自己看。
苍婪愣怔地问:“娘子,我方才是怎么了?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感觉刚才好像突然间被夺舍了似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玉璇玑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说:“没有,好着呢。”
苍婪笑了笑,继续回答玉璇玑方才的问题:“娘子为什么要说不值得呢,要我说啊,这世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就好比涂山白那样,为了让秀秀多活一段时间,不惜自断一尾为她逆天改命,后来放弃了族长的身份,被驱赶出青丘狐族”
话说到这里,苍婪发现玉璇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她问自己:“阿婪,这些话都是涂山白和你说的吗?”
苍婪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我”
涂山白好像从未和她说过自己之前的经历,那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几乎是一瞬间脱口而出,好像这番话一直都在她心里放着。
苍婪的记性非常好,她甚至能记得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她和涂山白相识于八百年前,可她从未听对方说起过,自己还有一个爱人叫秀秀,也从未提过自己究竟是怎么断的尾。
见玉璇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苍婪假装一切都没看见,笑着说:“娘子,我想起来了,这话是前段时间涂山白跟我说的,她还说她为秀秀断了好几条尾巴,如今只剩下一条了。平时我总是欺负她,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可怜,就是有点贪财,爱占小便宜。”
苍婪说着说着,发觉到玉璇玑松了一口气,便将话题扯得越来越远:“娘子,老凤凰时常告诉我要活在当下,憧憬未来是没错,可若是一直自怨自艾,想的都是那些不好的事情,人就会越来越消极,越来越丧失对生活的乐趣。”
玉璇玑闭上眼睛,趁着夜色她死死咬着下唇,哽咽说:“嗯。”
苍婪笑着说:“娘子不要觉得我啰嗦,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应该是个先知,因为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从容得很,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知性的人,就算是妖也没有。”
玉璇玑问:“那明凰前辈呢?”
苍婪想了个词,忍俊不禁地说:“老凤凰是闷骚,陆玄也是,你别看她们两个平时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背地里指不定干些什么坏事呢,我每次去她们家找老凤凰,她就衣衫不整地从卧房里出来,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璇玑无奈地说:“怎么能这么说明凰前辈她们呢,若说资历年龄,她们两人比我们都要大上好几轮。”
苍婪疑惑地说:“怎么会是大娘子几轮呢,娘子如今的年纪看着才二十出头,应该是大上几百轮才对。”
玉璇玑连声应和说:“也是,比我大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