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玑轻笑出声:“喜欢呀,我之前不是一直跟你说想要一个吗?难道你忘了?”

苍婪低垂着眸子,说:“可是我怕那是你因为我之前说过,想为龙族再增添一些血脉,慢慢发扬光大,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

说着说着,苍婪转过身来,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玉璇玑的侧脸,盯着她的眼睛,问:“娘子,你回答我,你是不是为了我才这样说的?还是你听了那个神婆说的话,信以为真,才想着要和我生孩子。”

玉璇玑紧盯着苍婪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笑着说:“阿婪,机缘到了一切都会有的,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自己。”

苍婪听不明白玉璇玑这番话的意思,她迫切地想知道玉璇玑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她才不想听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洞外风声潇潇,蛮荒又刮起了大风暴,风停之后接着下起了暴雨。

一阵惊雷炸响,玉璇玑凑过去亲了亲苍婪的嘴唇,说:“其实我没多想,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应该会很开心。”

苍婪叹了口气:“可是我听岸芷汀兰她们说,怀孕很受罪的,如果我能怀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生一窝龙蛋出来,然后再慢慢孵化,等小龙们破壳。”

玉璇玑笑了笑,说:“都好都好。”

苍婪总觉得玉璇玑是在跟自己卖关子,只不过她也不敢说出口,只好全都憋在肚子里,好好想想这件事究竟怎么跟玉璇玑开口。

“娘子,天色晚了,我们歇息吧。”苍婪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轻轻一拉,将玉璇玑遮得严严实实,两人面对面睁着眼睛,苍婪一挥手将燃烧的人鱼烛熄灭掉,拍了拍玉璇玑的后背,安抚说:“娘子闭上眼睛,希望我能在梦里见到你。”

玉璇玑听话地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苍婪今天这番支支吾吾的言语,一切都交给明天来处理吧,今夜有雷电暴雨,明天一定会是个晴朗的好天。

夜深人静,玉璇玑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信手往边上一摸,却没摸到同寝的苍婪,然后又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

苍婪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她一边偷偷在床头柜底下藏着东西,一边又观察着玉璇玑的动静。见对方突然翻了个身,便赶紧抽出枕头塞到玉璇玑手边,试图以假乱真昏过去。

眼瞧着玉璇玑抱着枕头不动了,耳边传来均匀安静的呼吸声,苍婪松了一口气,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苍婪出门的那一刻,玉璇玑徐徐睁开双眸,她慢慢坐起身,目光落在苍婪方才偷偷藏东西的地方,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了一本书。

借着天窗的月色,玉璇玑看清了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本子。定睛一看,第一页写着几个大字。

《养娘子秘籍兼育儿指南》

玉璇玑瞬间笑出声来,不动声色地慢慢往后掀,看到了苍婪写的鬼画符,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简笔画。

玉璇玑打开第一页,上面第一句写的是“娘子辛苦了”,第二句是“我要当妈妈了”。

看到这里,玉璇玑结合今日苍婪的种种异常行径,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这条小龙以为她怀孕了。

难怪今天连澡也不愿意跟她一起洗,睡前也不同她接吻,甚至连亲密一下都不同意,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玉璇玑慢慢闭上眼睛,喉咙一阵酸涩袭来,她梗着脖子低垂眼睑,默默地盯着这第一页看。

须臾间,一滴滚烫的泪珠啪嗒一下掉在了这页纸上,玉璇玑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擦,白纸和黑字都被她的那滴眼泪浸湿了,上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泪痕。

玉璇玑抿着嘴唇,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她轻轻地合上本子,不去窥探苍婪的小秘密,将本子放回到原来的地方,躺在床上将被子蒙到脸上。

月色正好,玉璇玑眨着湿漉漉的眼眸,侧过身抱住刚才苍婪塞给她的那只抱枕,闭上眼睛,唇角绽放出甜甜的笑容。此刻的她,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如获至宝的少女。

玉璇玑沉沉睡去,夜来幽梦,她走进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提起被深夜露水沾湿的裙摆,迈过门槛和阶梯,小跑着来到房间门口,轻轻地推开了这扇木门。

夜色是深沉的绿,如同墨绿色的玉,摸起来又冰又凉,仿佛生出了淡淡的雾气。

推开门,玉璇玑拨开冰凉的珠帘,以及随着夜风飘飘荡荡的纱帐,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里走。越走,心跳得越快。

这条走廊似乎长得看不到尽头,玉璇玑越走越快,快到甚至小跑起来,过了片刻,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一抬头,正对上铜镜中苍婪那张明艳漂亮,雌雄莫辨的容颜。

苍婪站在铜镜前,怀里拥着一个身量纤纤的瘦弱女子,而她正捏起一支螺子黛,一只手托着少女的下巴,正轻轻地为她描出弯弯的柳叶眉。

玉璇玑站在一旁愣怔地看着这样一幕,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正在给少女画眉的苍婪,眸子里流露出艳羡之色,还有意思不易察觉的惊喜。

两人如胶似漆,似乎是新婚燕尔。玉璇玑盯着铜镜中那张属于自己的稚嫩面庞,抚摸着如今沧桑的面容,伸出两条手臂,将眼前这场镜花水月环在自己的臂弯,生怕轻轻一碰便消失了。

玉璇玑闭上眼睛,喃喃道:“多年了,你从未主动入过我梦,也不曾过来看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怀中的虚影只是轻笑,玉璇玑直勾勾地盯着苍婪的侧脸,说:“你就是个混蛋,骗子,我们说好的,白头偕老,等我寿终正寝那日,你亲自送我过奈何桥。”

玉璇玑机械般地歪了歪头,她的瞳孔微缩,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正在忙活的苍婪,追问道:“你说你从不食言,为何要抛下我一个人留在世上,还给我留了那样的话。”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玉璇玑哽咽着,泣不成声,她抱着虚影的脖颈狠狠地咬下去,却什么都碰不到:“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我不要什么长生,我只要你活着。”

玉璇玑朝着虚影咆哮,濒临崩溃地不停去拥抱她,亲吻她,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苍婪正在给怀里的少女梳头,她朝着铜镜里那张稚嫩的面孔说:“娘子,觉得我今日给你画的眉如何?”

少女笑道:“画得极好,这是你从何处学来的?该不会又跑去花楼找牡丹她们了吧?”

苍婪的下巴搁在少女的颈窝,笑道:“娘子又胡乱吃醋了,我才没有呢,这是我独创的,还给它起了名字,叫做弯月眉,你看,可不就像是天上的弯月么?”

少女转过头,在苍婪的下巴上亲了亲,笑道:“确实是一轮弯月,今日化完妆,我们出去走走,你的弯月眉就要风靡整个京城了。”

浓情蜜意,氛围正好,月色如同轻纱一般透过窗柩,似乎马上就要随风起飞,幽幽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当真是一对璧人。

玉璇玑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动了动嘴唇,却与铜镜中那张朦胧的脸相顾无言。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玉璇玑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苍婪笑道:“娘子,我最近学了一首梳头歌谣,我念给你听。”

少女笑道:“好。”

苍婪轻轻拨弄着少女乌黑茂密的发丝,一边梳头一边念:“一梳梳到尾。”

紧接着是第二下:“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然后是第三下:“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第四下的时候,苍婪的嘴唇亲吻着少女的发尾,笑道:“第四梳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