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前后,黎昭收到婆母的回信,字里行间透着对黎昭的关心。
信的末尾,姜渔提到阮氏的近况,阮氏变得时而沉默寡言,时而情绪失控,行尸走肉似的,失了往日的风光。齐思游和阮氏的子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如今养在姜渔身?边。
黎昭默叹,折好信装进?匣子里。
入睡前,黎昭翻看起黄历,再?有一个来月就是?中?秋了,也不知出征的将士们能否吃上月饼。
这一年的中?秋,宫里没有办宴,帝王与重臣们秉烛夜谈,忙得不可开交。黎昭则与娘家人带着小童齐轩登高赏月。
几?人坐在青草茵茵的山坡,手边摆着几?个食盒,盛放各式各样的月饼。
黎昭陪齐轩说着话?儿,耐性十足,听小童说自己?长大后也要做将军,黎昭笑了笑,学齐容与竖起大拇指。
被无?声鼓励,齐轩跃跃欲试,当即就要为众人展示一套拳法。
他的腰间悬挂一只崭新的酒葫芦,里面没有酒,因为魏谦和齐容与都曾对他耳提面命,只有长大了才能饮酒。他记下了,句句都记得。
打完一套拳,溢出薄汗的小童坐在黎昭身?边,“黎姐姐,公子他们能在春日前回来吗?”
黎昭望着大笺的方向,皱了皱脸,又展颜。
月如银盘映在山坡下的溪水中?,又大又亮,皎皎,圆圆。
黎昭拿起一块月饼,错位遮住溪水中?的月影,似将水中?月变为掌心的月饼,递给齐轩。
她柔声答道:“会的。”
归期未必是?春日前,或许是?阳春山花烂漫时,或许是?仲夏瓜果成?熟时,或许是?深秋红了枫叶又黄了银杏时,或许是?一年、两年、三年后。
她会等他,等他与祖父、将士们凯旋。
第69章 第 69 章 有黎昭的地方就是家
寒冬腊月, 残阳如?血,随着夜幕褪尽霞光,周遭陷入黑沉。
一路人马仍在厮杀, 打得大笺守城将士溃不成军。
齐容与带队攻入一座临近大笺皇都的城池后,下令不可欺辱城中百姓, 违令者?,斩立决。
暂得休憩,齐容与捂着受伤的左臂坐到一棵老?树旁, 由?军医处理伤口。
齐笙牧来到弟弟身边, 接过?军医手里的金疮药和布条, 像模像样为弟弟包扎, “再有七百里, 就是大笺的都城,别忘了陛下曾断定, 大笺皇帝已备好逃窜的路线, 让咱们事先派遣人马进行埋伏。”
“忘不了的,不过?还是先探虚实吧, 确保万无一失, 以防掉进陷阱。”左臂上刀伤触目惊心, 齐容与嘶一声,不满地睨了兄长一眼,“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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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娇弱了?那?会儿肉搏被人砍伤时, 可没听你喊一句疼。”
“我又不是木头做的, 总会疼的。”齐容与夺过?金疮药, 自行处理起来,再以牙齿咬断干净的布条,缠绕在伤口上, “咱们在此?休整,等一等增援和粮草。”
“攻打大笺都城,凶险难测,战甲、军械、粮草等辎重必须得到充分的供给。”
“嗯。”齐容与单手撑住后脑勺,后仰靠在树干上,“此?战或是最后一战,无论?多凶险,都要取胜。”
“万不可意气?用事。”
“放心,我心里有数,但大笺太子必须付出代价,以慰藉大哥和老?魏的亡魂。大笺太子靠培养死士,数年间,谋划刺杀咱们大赟地方?总兵数十次,得手三次,这笔账也?要一并算。”
齐容与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暖身,被齐笙牧握住手腕。
“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齐容与丢出一句“啰嗦”,还是将酒葫芦系回腰间,嘴里多了一根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狗尾草。他不再言语,望着大赟皇城的方?向,好像在望一名女子。
想到那?女子,青年嘴角挂笑,眼底也?变得温柔。
看他的神情,齐笙牧心下了然,自觉走远。
自从出征,除了思念弟妹,老?九总是一副冰凉凉的面孔,只有弟妹能让他露出柔和的一面。
可两情相?悦,看似容易寻觅,实则最难寻觅。
寻觅三十年,仍没有寻到意中人的齐笙牧摇开折扇,大冷的天,给自己降了降妒火。
冬至这日,有信使快马加鞭奔进大赟皇城,递送信函,皆是来自出征的将士。
黎昭收到两封家书时,正在侯府与迎香堆雪人,她手里握着锹,指尖红红的,冻得有些?僵硬,却?还是急切接过?信函,当场拆开一封,没有一目十行,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
来自祖父的家书中,一贯的报喜不报忧,除了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再无其他,她甚至不知祖父是否受了伤以及旧疾是否加重了。
来自齐容与的家书中,同样报喜不报忧,以轻快的文字展开思念,汇成暖流潺潺流入她的心田。
将两封信反复阅读不下十遍后,黎昭继续铲雪,堆出两个雪人,一个是祖父,一个是齐容与。
她笑着为两个雪人披上斗篷,眼底的柔光藏都藏不住。
这一晚,大笺皇城外,火把连成线,亮如?白昼,大赟将士开始攻城。
云梯折了再送,送了再折,持续数个时辰,迟迟攻不破大笺的防守。
“百年城池,易守难攻,名不虚传。”跨马城下的主帅黎淙仰头望着巨石翻滚的城头,放声大笑,“难攻又如?何?还不是瓮中之?鳖!喂,城头的小杂碎们,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退路已断,唯有开门迎战,或有一线生机!”
随着老?者?话落,大笺皇族原定逃跑的路线上响起阵阵巨响,地动山摇。
一袭白衣手持火把,引爆了那?段隐蔽的山路。